谎言与真实之间,没有空地——西川美和的电影《亲爱的医生》

孙孟晋

    西川美和,是一个藏在人性深处奏乐的女人。

    但她并不抽出黑色的血液,她更不是一个救世主式的说书人,她把迷惑和救赎整理出一块碑,摆放在背光的一面,任干燥的风吹过。

    在她的镜头里,人是从怪物那头逐渐变向了正常,那种不可告人的欺瞒与悔过被梳理出它的棱角。人都有这样的隐秘:春天的床单上走过了一群野兽的印爪。西川美和是有个人立场的,她带着道德感,只是她最后喜欢用宽容去解读种种人类非理性的一面。

    人性的扭曲程度,取决于其自我描述的夸张大小。不用再演戏了,一个在罪恶之城里论道政治的,和一个自愿承当精神空缺时代的精神领袖的,以及一个自我皮条客的假冒艺术家,除了被压迫的程度不一样,他们的虚妄都是相同的。

    所谓挣扎,首先是人性里的挣扎。

    西川美和的电影可以用一句话来点破:含蓄地谈论人性的不健全。

    我可以如此下断论,日本电影两大希望女星,一个是阳性的,一个是阴性的。拍了《海鸥食堂》的荻上直子穿越了坑坑洼洼,走到某个平地起舞,不论那些人物是否受伤,或者笑得很感慨,一切都是重头再来。而西川美和不是,从《蛇草莓》到《摇摆》,她挖出埋在深处的毒素和病菌,有时候就像是一个家庭关系断裂的病理分析,有时候又直指人的私欲功能。

    西川美和不武断,她电影的隽永恰恰在于从脏水道里提取纯净,那些被罪孽与困惑折磨的人们也在被描述的过程中显露善良的一面。善恶两面是交错的,西川美和先慢慢抽干了脏水,然后让河道里鲜嫩的草随风摇曳。

    总是,西川美和在最关键的时候弹奏出一个走通的音符。它可以被理解为,不是每一个摸着心脏说话的人都在说假话,也不是每一个在谎言中苟且的人不能自然起来。

    《亲爱的医生》是迄今为止西川美和最为大气的电影,那种人性里的质疑已经不是局部性的家庭伦理关系上的复苏,而是关于一个村庄的现代寓言。那个被现代文明遗忘的村落似乎更愿意接受一种心理平衡,医生和蔼的一面远远遮盖了他骗术的一面,当他们突然面临失去他的时候,失衡的却是一种习惯。

    西川美和是编故事的高手,而她真正富有才情又是另一面,她能将人的心理起伏放置在周遭环境里,有一种恰当好处的紊动。

    有人说,《亲爱的医生》涉及了日本的医疗制度。其实,西川美和还是个纠结于人性深处的女导演,她无意鞭挞什么,在《亲爱的医生》里,内心的悔意和矛盾已经铺展得很大。她更不是在讨论现代文明的遗失,尽管我们可以以这桩疑案发生在偏远的村落作为一个理由,来看待环境的容纳问题,和人们在那里所遵守的一种不同于大城市的规则。

    西川美和永远不会让你感受震撼美学,她将你引向深处,缓缓地令你明白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也有起舞的迹象,却是轻轻地隐去。

    每一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过失和错误。我不知道西川美和年轻时窥到了什么,是强暴还是欺骗?这些在生存的世界里每天都在发生着,只是以不同的方式发生而巳。

    人是很残酷的,他们总要最大化地膨胀自己,而客观上完成消灭别人的目的。

    再也不想在肮脏的河边弹奏美丽。是负罪,还是神经敏感,一切的一切都会有结果的,只是不由你去评说。生命只有两面:恨与爱,身体与精神,罪恶与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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