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生活,像轻风一样淡

孙孟晋

    一个渔夫和一群海鸥在一起,看上去是有诗意的。

    其实,生活里的东西开出了口,就和原来的东西有了差别。人的一生太多地表达了他的惊恐和不安。

    人真正的淡然,也不是做出来的。

    《海鸥食堂》像极了某些北欧的诗作,比如豪格的诗,豪格肯定因为不喜欢平静被轻易打破,才会说:真理是一只易惊的鸟。

电影《海鸥食堂》    这些年,日本出了一群女导演,她们都很自然,她们不怕把短处摆出来,尤其荻上直子,她把她的粗茶淡饭盛上来给大家尝。她们这一群里面,河濑直美是和自然对话的,西川美和喜欢在家庭关系的裂缝里寻找一种传统。

    总是觉得,从钟声里,能辨别出家庭人际的远近关系。

    河濑直美的钟声一直在回荡,西川美和的钟敲得时快时慢,荻上直子没有钟声,但它仿佛一直在敲。

    一个名叫幸江的日本女子,在芬兰赫尔辛基开了一家小餐厅,名字叫——海鸥食堂。后来又来了两位素昧平生的日本女人来帮忙,第一个住进来的,因为能背出《科学忍者队》的歌词,能背出歌词的人,不会是坏人。

    她们三个人都不问对方的身世。女人到了三十来岁,跑到异国虽说有那么一点任性,但总是挥手告别过什么。感觉到离开了以往的生活圈而慢慢露出的微笑,像晒在海边的盐那样的晶莹。

    很想尝尝电影里的肉桂卷和饭团,尝尝生活的阴影散到玻璃门外去的滋味。生命,因为有了男人,才有了肉味;因为有了女人,才有了菜味;因为有了离弃,才有海水味;因为有了回到自己,才有了轻风里的味道。

    荻上直子,一定是个不喜欢暧昧的女人。她的电影,包括《吉野家理发店》,女主人公几乎都有做操或者练瑜伽,人的生命,过到下午一两点的时候,欲望便是锅里浮起来的那一层油。荻上直子,把赫尔辛基一条短短的街,煮了很多遍,煮出一股不淡不咸的滋味。

    人生有很多趣味,都是从一茶一饭里得来的,人生有很多坦荡,都是在随意的碰撞中发生的,人生更有很多精彩,是无性的。

    期望在下一个异性的身上,找到另一种世界,是还没有明白——米饭便是人生。

    《海鸥食堂》没有什么生命格言,它把人与人之间的简单,当作了全部。有时候,可以跟着三个日本女人的脚步,看一下芬兰的风景;有时候,又回到那个素白又有点简易装饰的餐厅,这空间像这些女人的内心。

    人和人,不用太多表白,人和人,也不用太多深埋。一张桌子,几只椅子,进来得很自然,坐一会,走得也自然。

    年轻时,为美丽而诱惑,人老了,有皱纹,有耷拉下来的皮肤。当你还在勾引和被勾引的游戏中,你一定只注意中心,没注意外围。生命是蔓延到了外面,才有了味道。

    人,一生中认识过几万人,最后只留下几个人。

    《海鸥食堂》,就是一个不能永久而能短暂互相拥有的地方。不用问,他或者她将飞去哪里。

    人老去,喜欢清淡的。

    你不能把旧衬衫挂在阳光飞速跑过的地方,你终于明白你对门口的石头那样忠诚,你守在时间的边上,有几十年了。

    我去过北欧,那里的夏天,是露出一丝微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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