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山与精灵》
——峨嵋山散记
作者 于东田
在天府之国的西南方,有四座名称带个娥字的山峰,它们是大娥、二娥、三娥、四娥,人说是天上四个叫娥的仙女下凡游玩被妖魔纠缠,三个姐姐已经脱身,可小妹体力不济,被魔鬼捉住,为了营救小妹四娥,四个仙女都耽误了返回天界的时机,结过被固定在世间成了山岚。
女人以秀丽为美,何况她们是天上的仙女,凝固成山也要显出自己秀丽的身姿。
女人最美莫过秀眼娥眉,不是有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嘛,一旦眼睛都能表达心仪,那秀眼娥眉就能勾人魂魄。
文人爱山喜水,把个青山绿水往往也比作女人,来抒发那点意淫之怀,便把小妹四娥化作的山峰比作娥眉。山峰毕竟不能和窈窕素女相提并论,可这难不倒聪慧的墨客,把娥字的女旁改成山旁,眉字也来依托个山,这就有了“峨嵋”两个专用汉字来称呼这座山峰。古刹从山脚直到山顶,星罗棋布。游人从山下跪拜到山颠,状若蹬天。虔诚的善男信女,不惜体力和金钱,凭着肩挑背扛,把砖瓦运上陡峭的山峰,在这从平地突兀拔起的山峰,修起一座座寺庙,把个青山装点的分外娆妖——号曰天下佛家四大胜地——峨嵋山。
人出了名朋友多,山出了名游人涌,名山就以其险峻劳累着那些揽胜者。游山比玩水辛苦,上梯下坎一番辛苦苦不堪言,这亏就吃大了。自己吃亏要藏在心底,巴不得别人也受番折磨,所以就挖空心思赋出些诗词歌咏、编出些文章来赞美名山之绝,以招引好奇者也去劳累一遭。
历来天府之国文人墨客层出不穷,不游峨嵋不算风流,颂扬峨嵋的华丽词章也从未间断。然而也有头脑清醒者不去上当受骗,大文豪郭沫若的老家离峨嵋甚近,据说他本人从来也没去攀登此山,也不见他有对峨嵋山的颂歌,后来故乡人要依靠郭老的名望,来提高峨嵋山的声望,请他书写一篇词章。郭老没有辞赋相赠,更没有题写他拿手的楹联,老先生仅展显了他的特长之一——一幅墨宝,写下了“天下名山”四个字馈赠。故乡人如获珍宝,就修一牌坊于峨嵋山下,巨大的横匾上就是郭老的题字“天下名山”。有人见这潇洒的题字,竟是大才子所书,在其诱惑下不辞劳累去爬山。爬平地而起海拔三千多米陡峭的峨嵋山可不比走平地,但人总有个好奇的心态,希望在上面还有难遇的景观,要不怎么人们都前赴后继去争当一次好汉呢?等一步步爬上峨嵋之巅的金顶,氧气缺乏气喘吁吁,两耳鸣响疼痛难忍,双腿如千钧之重,才知道这罪受大了,下山的折磨不比上山好受,过后写打油诗曰:
人说峨嵋天下秀,
我说峨嵋好个球。
不是郭老头来吹牛,
龟儿子才来峨嵋游。
想来此人也是爬山累得腰酸背痛,忘记了观看山景的美妙,干脆来个实话实说,把怨恨洒在郭老身上,算是出了口鸟气。可人家郭沫若可没写“峨嵋山是天下名山”,只写个“天下名山”四个字——哪儿的山都可以用来标榜——你能说人家郭老什么?嘻——真佩服郭老的聪明。
名山仙境多是文人吹出来的,想成仙的俗人就八方找来依据。法国作家伏尔泰说:“如果不存在上帝,就该臆造一个。”俄国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再增补曰:“而且确实,人类臆造出上帝来了。”中国人有自己的思维,阴曹地府也区别于西洋,天堂再好那是来生,今生咱就要得道成仙,名山修起道观庙宇,这活着就是神仙又何乐不为?仙境与凡间总应有区别,保持个山清水秀是必备的条件。环境好了万物趋赴,峨嵋山上就众生如云,最敢与人类接近的当是弥猴,它们在此受到善男信女的呵护,这也养成了它们骄横霸道的脾性,争吃抢喝一个个养得丰乳肥臀。有人也养起了猴子在路边挣钱,让猴子与游人合影留念。有洋人好奇把弥猴扛在肩上,伸出两指洋洋得意的摆好姿态拍照,哪知道这畜生把身子一转,朝洋人脖子里方便起来,顿时从那白人身上散发出一股奇特的味道:香水、狐臭、尿臊充斥在峨嵋空间。老外忙脱下被猴子便虐的衣服,他那一身的金色汗毛与满身毛发的弥猴两相对应,众游客一片轰然,尽情地吸着那异样的气味,没有躲避掩鼻,只有开心的笑声,让这幽静的峨嵋,增添了一份欢乐。
这场景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里——是哪些顽皮不羁的峨嵋山弥猴。
而今我也来写个故事——一个曾经传遍世界的故事另一种版本,不过不是戏说,也不是改编,是一个高髻白须身着蓝色长袍的道人,也在清音阁歇脚,听到父亲跟我讲法海在历史上的两种不同遭遇:镇妖英雄;捣乱、破坏人家的美好姻缘的坏人时,他呵呵一笑曰:“错错错,原本是法海爱上了蛇仙。”——老人的这句话让我刻骨铭心难以忘怀,而今想起来颇有一番道理,一个寺庙里的出家人,去干涉人间的婚姻未免多管闲事说不过去,文人自古以来就有天马行空胡编乱造的传统,而今我也根据道人的指点说一个传奇故事——〖法海与蛇仙〗——书写一个爱情的故事,借用白蛇传故事主人公的姓名,说的是法海与蛇仙的爱情,只不过法海就是许仙,僧俗原是一人,这是一。
故事发生在一个寺庙里,有人会说我亵渎神灵——且慢,根据郭沫若——郭老的研究,中国古时寺庙是“红灯区”,庙里那些规格划一的禅房,是专供大户人家男女“享乐”的宝地,禅机深奥为了一对对男女交欢,细想想从天竺引来神仙,到了华夏渗入机变,佛门弟子就有了人之常情——看我们中国多么开通。故事有依有据,免得有人说这是胡扯,这是二。
蛇仙来至峨嵋山,从三言二拍以及所有有关白蛇传的故事,那白蛇青蛇均都来至峨嵋山,不能改变主角的籍贯,这是至关重要的三。
游览峨嵋不可不去拜谒白龙洞和黑龙洞,那是青白二蛇修炼的洞府。中国人编故事都要有个依托,依次证明故事的真实。而今我更可大胆设想,恐怕黑白二蛇仙现在还居住在那里,只是你我凡人无缘结识,游览峨嵋不诚心,没有被黑白二蛇仙看上眼,要是能有艳遇,想来你绝不后悔攀登峨嵋,更不会说郭老头吹牛了,这是四。
附带说上一句:要是心诚,男女游客都应该有艳遇,因为白蛇是母的,青蛇是公的。〖白蛇传〗中来个青蛇是丫头,未免低俗,川剧〖白蛇传〗中青儿就明确交待他是个公蛇,只是向白蛇求爱,白蛇提出条件,打得赢就嫁给他,打不赢就要当她的丫头——嘿——精灵的婚配会这么简单?青蛇可也是修炼千年的身世,能侍候你白蛇去人世取乐自己眼巴巴地空瞅着?看来故事经不起推敲。我这个故事的黑白二仙是各自为政:你不嫁我也不娶,各自修炼个不老之身来阅尽人间春秋,想必现在还是各自孤独处身。
游览峨嵋山者不可失去这个信念,不但山是天仙所变,更有数千年活着的蛇仙等你去追求。哈哈,有了这个信念,游览峨嵋山何来疲劳?
就是登山受罪,峨嵋山可也值得一游,山上不同的季节有不同的风景,且不说山下青枝绿叶山上白雪皑皑那种对比之美,每当四、五月山上各种杜鹃争相开花,从大树杜鹃到孱弱的伏地杜鹃,尽管都属一科,可花开的各异,顿把个峨嵋山峰打扮的妖娆无比,那可是难以见到的仙境。国花评选杜鹃落榜让人遗憾,看了峨嵋山上的杜鹃开花,你一定会为杜鹃花不被评选而喊怨。看了峨嵋山的杜鹃花开,你一定会忘记疲劳,也不会为双腿像灌了铅似的痛苦来骂天咒地,更不会把上当的怨恨洒在郭老身上。
拼命登上金顶(现在有缆车上山,不用拼命。但有学者曰缆车破坏了山景,见不到爬山者叱牙咧嘴的旅客,让人扫兴?姑且听之。)可见山下云海如潮。站在舍身崖边,要是恰逢时候,你的身影就在脚下的云海里,不过可千万要当心,一失足就成万古恨,一旦舍身,没听说有人生还——唉。你还别说,人家法海就曾在追求蛇仙不成,就从这里跳下,只不过青白二蛇仙以法术相救,没让法海的白骨在此留下。说起金山寺的法海曾来过峨嵋,那讲故事的老人颇为得意,这仙山可比那金山寺所在的山丘雄伟,法海要不是情迷心窍,留在峨嵋修炼,当会有个正果,不过人们为了证实法海确实来过峨嵋,就说那佛肚竹可以证明,传说法海在竹林下遗矢,朝着合竹竿撒尿,那竹子受到法相点化,一个个节笆就肥大凸出。现在游览峨嵋的有人,都会购买一根佛肚竹拐杖协助登山,过后又是一件留念之物,拐杖上必刻有峨嵋字样,但没人知道它是靠法海的屎尿点化而来。法海可能始终没弄明白,他被蛇仙看成与身边的猴子是同类,不愿在身边守着个情种,不让法海尸骨留在仙山惹个罪名在身,就腾云驾雾送法海回了金山寺。这才是仙家的大度。
你我不是法海,难以得到蛇仙的青睐,他们不会使法术救你我这些凡夫俗子,所以没有必要拿性命赌注一把去跳那个舍身崖,还是静下心来观看山岚之美,以解除心头的寂寞。
游览峨嵋的路途中,时不时能听到各种咒骂的怨言,怨恨上当受骗没看到个名堂,在诸多从舍身崖舍身的白骨中,有没有因为悔恨来峨嵋揽胜气不过跳下悬崖?最后几秒骂一声郭老头吹牛?不可考究。但峨嵋山舍身崖下白骨成堆,黑白两种蛇成群可是事实——有人专门到舍身崖下探险,摄取影像书写文字,让人见到了另一个娥眉——白骨、白蛇、青蛇……
峨嵋山下有清音阁,是这名山一处景区,也是诸多香客和览胜者从前山步行爬山的必经之地。清音阁的上方有两股流水在阁的下面汇合:一河底白色沙石,流过的水清亮透明,人称白水;一河底黑色沙石,河水被映射成黑色,人称黑水。人们说这是供黑白二蛇饮用和沐浴之水。平常河水流量不大,最多只能称曰小溪,只是在这流水有声的溪水中,有一种长相奇特的青蛙,它们鸣叫颇似琴声,故而得名峨嵋琴蛙。峨嵋琴蛙独此一家,溪水因青白二蛇仙而有黑白之分,这“阁”和“水”也就名扬四海。
仙山有仙才是仙山,峨嵋有多少神仙不可知。
精灵要隐身仙山,仙山要有不为人知的神秘之地。峨嵋山下就人海如潮,然而直到今天,山中仍有不被人知的地方。无数人不畏艰险攀登上金顶,为了一览山下云海,或者舍命舍身崖下。那修建了几十年的广播电视塔,听说已经拆除——给神仙留下一方安静。
但愿峨嵋精灵常在,阿弥陀佛……
以上是童年随父母游览峨嵋的一些零碎回忆,多少是臆测?多少是事实?心中一派茫然。
2006年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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