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艺术并艺术的生活
于东田
时间对创造者们最大的褒奖，大概是让他的创造物活到了肉骨凡胎的芸芸众生之中——看她整天病病怏怏，便给她个外号“林黛玉”；瞧他整天算计自己那点银子，看别人都像抢劫犯，就暗地里叫他一声“阿巴公”；现在中国的中学生们书法课上临摹的仍然是王羲之的字帖；你看电影就不会忘了卢米埃尔兄弟；你打电话就不会忘了贝尔；你换灯泡的时候偶尔会想起爱迪生这个名字——所谓“永生”大概就是这么回子事情。
“威廉·莫里斯”，这个在中国颇为陌生的名字，“拉斐尔前派”也仿佛是个早被扔到故纸堆里去的学术名称，然而您如果看了河西编著的《艺术的故事——莫里斯和他的顶尖设计》立刻会对这两个名称另眼相待。因为它除了详尽的文字介绍以外，还配制了大量莫里斯和他的同事们的设计图片，这些具有强大说服力的图片让莫里斯当之无愧于“现代建筑与设计的源泉”的称号。
莫里斯，19世纪的人，生肖马，双鱼星座——兼备肖马人士的坚忍不拔、容易成功的素质和双鱼星座人士的善于交际、不安稳的浪漫性情。仿佛是一个奇迹，他在广泛的兴趣爱好中间没有消耗分散自己的能量，而是任意周游于其间，一通百通，并取得巨大的成功。
如同众多伟大男人一样，莫里斯的父亲在这位未来的伟人进入青春期前就撒手人寰，让莫里斯在健全头脑的过程中免受父权的“压迫”；
如同众多伟大男人一样，莫里斯在母亲和两个姐姐的“挟持”下成长，让他从小在了解女人的基础上憧憬着属于自己的永恒的女性；
如同众多伟大男人一样，莫里斯娶了一个门户与他不相当的妻子，其令人惊艳的美貌与浪漫的性情给作为丈夫的他招惹了不少烦恼；
如同众多伟大男人一样，莫里斯十分珍爱他的女儿们，在遭到妻子背叛后，把两个女孩儿视为自己的新一代缪斯供奉；
如同众多伟大男人一样，莫里斯享受了一个热闹却孤独、广阔又专一的人生。他是一个涉猎广泛的天才：诗集出了一本又一本，其中在1876年出版的诗集被萧伯纳称赞为“自荷马以来最伟大的史诗”，有长篇小说《乌有乡的消息》（曾经有过中文译本），还特别热中政治……
但莫里斯首先是在作为欧洲设计史上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的人被后人惦记着的。他在27岁的时候就支起旗帜成立了由一批年轻设计师组成的联合公司，致力于迥异于当时风尚的设计实践：与他社会主义者身份相符合，他劝告建筑师们不要拘泥于历史主义的条条框框，而应该“直接研究古代作品，并学会理解古代作品”，将艺术回归到普通劳动者的手里，他和他公司的设计迎合了市民阶层的精神立场，追求实用的同时也不忽略美观：在大线条简洁、自由的同时，注重细部的优雅处理；形式上不拘一格，色彩方面却非常考究——于是由他们设计的彩色玻璃、壁纸、家具、餐具、纺织品等都非常畅销——这一切，让这位虽然天年享受不长（只活了62岁）的莫里斯，成为了极其少数的既少年得志又大器晚成、既发家致富又名垂青史的“上帝的宠儿”。
艺术工作者憧憬的“把艺术的生活进行到底”的理想，在莫里斯手里实现得轻松自如：他和妻子的新房就是他亲手设计的；他的设计到现在还渗透到、影响着咱们生活的各个层面。
读完《艺术的故事——莫里斯和他的顶尖设计》，钻进厨房做饭，我发现自己使用的擦手毛巾上面绘制的图案正是莫里斯先生设计的——
一时以为自己也懂得“生活的艺术并艺术的生活”着，幸甚至哉，于是歌以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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