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情缘,爱之诱惑

      ——缪塞和乔治•桑的恋情

刘苇

    本文将要涉及的两位主角,他们所从事的事业是将他人(当然也包括自己)的故事写入自己的书中。作家生前撰写他人,若干年后则被他人写入书中,成为别人笔下的主角。这一角色的转换是无法控制的、无奈的,也许还是悲哀的。而在当今时代则成了荣幸的、求之不得的。这一背谬的现象或许正好说明了时代的背谬。“优秀属于个人,错误属于时代。”——歌德曾先见之明地说道。

    缪塞和乔治•桑。提起这俩人的名字就足够了。这一对名字包含了所有信息:浪漫、激情、本真地表达自己、追逐幻想、将生命像热焰一样燃烧、不顾一切的爱、彼此伤害又彼此难以忘却……典型的浪漫艺术家的生活写照。一出戏剧的范本。在接近两年的时间里(仿佛用一生来点燃这段时间似的),他们这场恋爱之火不仅燃烧了整个巴黎文学界,包括十九世纪法国文学史;也使他们个人生活如同经历了一场地震,尤其对于缪塞来说,他再也没有从这场悲剧中缓过神来。

    缪塞,一位天才诗人;同时也是杰出的戏剧家、小说家,以及画家。他的天赋就像横空出世的奇迹,没有由来,最终也不作预告地消逝而去。他一生主要作品几乎都在三十岁前完成的,这与后继者兰波类似。据说,他敏捷的诗才在当时无人能比,一些诗篇常常是在聚会的餐桌旁、顺手涂写在餐巾上写成的。“作家就是一些写作困难的人”这一定义显然对他不合适。巴黎是一个宠幸天才的场所,他有点像被宠坏的孩子一样性情无常。

    而乔治•桑则温厚多情,女性与母性这两者元素使她的人性散发着柔情的光辉。不幸的婚姻以及被剥夺孩子的看护权并未造成她情感上的伤痕,却使她越加专注地投身爱情。早年的乡村生活,作为杜德望男爵夫人的身份,就如同生活的一次序幕;包括她的写作练习。真正的人生戏剧是在她来到巴黎时展开。共同拉开这次舞台帷幕的是乔治•桑和缪塞。

    传说,促使他俩相爱是一次文学史上的预谋。一位出版商在一次宴请中特意安排他俩坐在相邻的位置,一个令所有女性倾倒的男人,一个令所有男人觉得有责任去爱慕的唯一女性作家,看看他们的恋情能产生怎样的杰作。但在我看来,他俩的浪漫情怀才是这场恋爱的始作俑者。没有一次爱情不是由于热烈的浪漫情愫所造成的。

    乔治•桑是一位精力充沛的女人,在巴黎她必须独立生活,只能靠写作来维持生计。她每天长时间工作,但只需睡几小时就可神情焕发,也能在客厅里置身在朋友的喧闹中聚精会神地写作,如同在孤独中一样。她的勤奋造成她作品有一百卷之多,浩瀚长卷如同那时代的巴尔扎克、雨果、大仲马(真是一个热情洋溢的时代)。但无疑,缪塞的才华如同篝火中的风一样,助长她文学柴堆上的火苗发出耀眼的光芒,使她某些平庸之作变成了杰作。

    然而,就像所有情人关系一样,在甜蜜过后就会有痛苦和折磨。在巴黎的喧嚣中他俩爱情时好时坏。之后,他们一同去威尼斯旅行。这次旅行是他们试图重燃爱情之火的努力,却成了他们爱情的葬身之地。长途劳顿使乔治•桑一到威尼斯就病倒了,缪塞对她说,“请原谅,我不擅长照顾病人”。然后消失在威尼斯夜幕下的花街柳巷。像是一种气候的使然,他们到了威尼斯后争吵越加厉害,最终乔治•桑提出单独提前回家。在她临动身的那一刻,被告知在一条河里发现法国诗人的“尸体”。乔治•桑赶到那里发现缪塞还有一口气,于是不顾一切地奋力救他,全身心地看护照顾在病床边。然而却与为缪塞治病的医生发生了恋情。对于缪塞来说,这真是一次命运的嘲弄。也许,上帝没有让他死去,是因为他还有重要作品没有完成;但作为存在的个体,他的生命之火已经熄灭。这一次真正提前离开威尼斯的不是乔治•桑,而是缪塞。等到乔治•桑也回到巴黎后,缪塞躲到乡村朋友家中专心写作去了。无论她如何请求,缪塞都不肯再见她。在这段时间内,他创作了著名的诗歌、戏剧和小说《一个世纪儿的忏悔》,在这部小说中,他第一次提出了“世纪病”这个概念,在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就敏感到世纪末的病症。也许,对于诗人来说,爱情的幸福不利于灵感的产生,缪斯女神只肯眷顾不幸的人。

    他们相爱的年代正逢法国浪漫主义鼎盛时期,他们相爱的经历所显示出来的力量在于事件本身,无须杜撰,无须摹仿,真实的如同虚构一样有力。在我个人印象中,法国浪漫主义的兴起绝不是出于一种主张或一个口号,而是正好应和了那个时代的生活潮流。对于当时的巴黎来说,它就是浪漫主义,直至今天它依然残留着浪漫主义的幻影。整个十九世纪到二十世纪中叶,凡从事艺术的人都趋向巴黎,原因正是如此。艺术家都是一群浪漫的人,他们持才傲物,狷狂离奇,不愿受戒规的约束。早在二千年多年前亚里士多德就说过:“多数人宁愿混乱无序地生活,也不愿节制理性地生活。”而艺术家就是这样一群人,以自己的才华赢得这种生活权利的砝码。事后,乔治•桑说道:“我的不幸在于迫使自己只能爱上艺术家,这是男人中最劣等的人。”可是不多久她又爱上了肖邦。真是命运多舛的女人。

版权所有 游吟时代 保留全部权利 © 2003-2013 Youyi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