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瑶

孙甘露

    雅克•巴尔赞在论及萧伯纳时说:“有一种错误的观念,认为他的剧作只是诙谐风趣,而其实他们充满了情感,充满了由信念的冲突所引起的希望和痛苦——是继承了阿里斯托芬和莫里哀传统的真正的戏剧。”我是要借此赞扬功成名就的艺术家吗?不,这种事情还是留给其他人去做。

    在进剧场之前,我一度幻想,由成熟期的贾元玲饰演这一角色。或者别的什么人。总之,不是我们现在看到这个十分陌生的形象。是我们的经验在误导我们吗?不,我们的经验是对的。受过教育的观众,会因为地区性的意识形态,质疑舞台上的王琦瑶的表演。但是,我们错了。

    这大概是上海话剧舞台上少数不靠插科打诨而站得住脚的形象。我不知道专家是怎么赞美好的演出的,我想说的是,演员相当出色地勾画了一位上海女子的隐秘生活,并非她在搔首弄姿和隐忍内敛中间选择了后者,因为这种生活的要害是:她既想让人知道,又不想让人知道。

    对这个形象吹毛求疵,大约意味着,在潜意识里,想赋予这个“居家”的特殊人物更多的“合法性”。因为上海的生活对于女性的姿色有着太多的诉求,因为她几乎就是今日人们的亲友、姐妹、子女、甚至已经不太年轻的母亲。

    在一个泛交际花时代,妖艳早已不是她的重要特征,也许从来就不是。这在卧室里开放的秘密之花,委自凋谢,把人们对庸常拮据的家庭生活的厌倦,通过牌桌上的闲言碎语得以缓解。有意思的是,王琦瑶的困境正是源自于实际的和幻想的“言语”。这个故事改编成话剧,可谓是适得其所。

    也许有什么我的视力看不清的瑕疵。实际上,我从不期待完美的演出。因为剧场里的笑声,(戏园子里的说法是彩头。)人们在心里询问那个比较委婉的王安忆和比较辛辣的赵耀民的异同,(从互文性的角度看,改编和演出天然的就是二级文本。一切文本都是二级文本。)我个人的意见是:就艺术家和她所处的时代的关系来看,这大约是上海人艺最委婉的尖锐演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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