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给我以爱情
于东田
记忆和幻想创造了并延续着电影,所以电影成就了另一重人生。
日本导演取访敦彦(Suwa Nobuhiro)重新拍摄了阿伦·雷乃(Alain Resnais)摄制于1959年的经典作品《广岛之恋》(Hiroshima Mon Amour)。新片取名为“H-story”,香港翻译成《广岛别恋》。挤身于一大堆被冠之以“别恋”的影片之间,“H-story”并不以情色夺人眼目,它是一部过于收敛的艺术电影,幸好制片方请来因为《巴黎野玫瑰》而人气火暴的 Beatrice Dalle 担纲女主演。
这两年许多爱情经典片被翻拍了,比如《小城之春》,比如《日瓦格医生》,比如这部《广岛别恋》。但《广岛别恋》和前两部不同,它运用纪录片的拍摄手法,描绘了女演员对导演意图的不解困惑以及消极反抗,从而质疑了翻拍的可能性与意义。
《广岛别恋》与《广岛之恋》一样,都采用了“戏中戏”的电影结构,都描述了一个法国女演员在精神危机的时候邂逅了日本男人,两段恋情都如清晨露水般短暂。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爱情是穿行于其间的船舶。有了船,孤岛才能倾听外界的声音、补充精神的食粮,于是可以抵御一切动荡。《广岛之恋》的开场是纠结在一起的两人的肌肤,手指甲散发着珠玉般的光芒,一个带有浓重口音的男声在讲法语:“你在广岛什么都看不见——”,回答他的是一个女声,法语说得地道:“不,我什么都看见了——”;而在《广岛别恋》中,日本男人不会讲法语,法国女人也不懂日文,两人不能沟通,宣泄就无从开始,《广岛之恋》里出自杜拉(Marguerite Duras)之手的宛如梦呓的絮语也荡然无存。《广岛之恋》里的法国女人,穿着白色套装穿行于广岛的大街小巷,她更多地沉迷于回忆之中,在返回巴黎和滞留广岛两者之间——其实是在丈夫和情人之间——苦苦选择;《广岛别恋》里的法国女人,穿着浓艳的红与黑徘徊在博物馆和水边,她是现代的,没有了黑白影像里自己同胞那殉道般的沉重,她更希望电影早早拍完,好尽快投入另一场生命的盛宴。
《广岛之恋》的日本名字是“二十四时间的情事”,不管过去有多么苦痛,这二十四小时是可以载着女人离开自己的小船。《广岛别恋》里,结尾长时间地定格在女人临风站立的侧影上。当二十四小时过去,女人就再度沦陷为孤岛,或等待或召唤着下一艘驳船来释放自己的灵魂。
爱情没有疆域也无须解释——爱的自由和桎梏都根源于此。记忆和幻想创造了并维持着爱情,于是爱情就有了一个如影相伴的孪生兄弟:痛苦。真像一首拉丁歌里唱的:“情人来了,带给我以爱情;情人走了,加之我以痛苦。可他们明天还会来,还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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