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两难选择

孙孟晋

    如果用我以往的标准来理解许巍,肯定是一种错误,因为我们这群人曾经不会原谅丝毫的所谓不彻底。同样,我们也会用一把审美的尺去衡量日渐老去的黄舒骏。

    就像在这个春天,他们摆在你的面前,让你来选择。许巍的音乐,像一颗依然保存着鲜嫩度的果子;而黄舒骏是那个剥开果子的人。黄舒骏是那一代人的宿命,他游走在俗世之间,而以更为玩世不恭的方式解读世界;许巍让做梦者继续做梦,他给人逃遁于俗世的幻觉。

    青涩的沧桑,构成了许巍音乐的冲击力,并以漂泊的气质吸引着很多尚不知道世界为何物的年轻人。按苛刻的评价来说,如今的许巍回避了一些本质化的体验,也过于铺张感动,但他不是那种在阳光下 痴情的泰戈尔少年,更不是酒肉穿肠过的落寞中年,他那段疗伤的日子摧毁了他拔刀对抗的意识,他是顺着状态走的人里面非常典型的例子,感恩与反叛本身就是两条途径里的风景,许巍是向黑暗说对不起的人。

    这是明亮世界里的自由,一个人的叙述只要真实,都有存在的理由。我想,许巍是那种突然之间能逼出人眼泪的歌者,沧桑加温暖,在终要孤独人生的生命世界里,不再是苦涩的音乐药片。

    反对温暖,就是反对最基本的交流,乃至传种接代的交流。

    逃遁、回避与超脱,其实有时候就是一回事。

    老实说,我现在对许巍的理解,更多的是停留在色彩上的。即使明白他的色彩有时候明亮得单调,但半辈子沉浸在黑暗里的人,瞬间之间放晴,已经用不着体会世界的荒诞与滑稽了。自由,用来感叹,也是一种理想主义,尽管它的唯美加入了过多的漂白。

    亲爱的朋友,我们不要太计较伫立者留给你的是正面还是背面的身影。

    每个人都有他的命门,但一旦你彻底打开了,反而刀枪不入。我找不到黄舒骏的命门,他不像许巍。

    黄舒骏的时代是用来怀恋的,许巍身后的那个时代则是用来凭吊的。许巍的平淡让人感受温暖,而黄舒骏的清醒令人可怕。我敢说许巍是他那群人的宿命,他那代人不是沉沦就是衰老,惟有他以另一种面目存活着。但我不敢说黄舒骏是宿命的,他是发生过的辉煌的一页。

    台湾流行音乐的人文气质到黄舒骏那里,完全上升为一种文本。他的每一首歌词都可以拿出来分析,这是流行音乐的另一半:肩负起生命的使命。用嘻笑怒骂来论断时事,又用一种几近于刻薄的智慧去评述人类感情的真谛,只是这一代人拥有的使命感付诸东流了。

    黄舒骏从出道时的少年老成,到中年的音乐求变,沿着他设定的路线奔跑。世事的残酷,在他的那里是有反弹的,他不会杜撰梦想来摆脱寂寥。所以,他留下的遗憾也只是身体的老去,或者说是时代变替后的无情。我相信,他至今都胸怀大志,尽管他绝对食人间烟火。罗大佑是人间“魔兽”,在哪个时代做哪门子事,而黄舒骏的个性是往后缩的,他会在乎他身后的那道影子是否漂亮。

    一个俨然出世,一个浑然入世,一个依然在做一场梦,一个已经断了梦,许巍在讲童话,黄舒骏在少年时就抛出了成人故事。我们不要将这个人的白昼去衡量那个人的夜晚,我们也不要将歌唱当作成长。

    黄舒骏既不完全是时评家,也不完全是诗人,许巍则是绝对抒情的说梦人。黄舒骏的高度是人文的,许巍的高度更是一种个体存在,当时代给不出关于出路的答案时,个体的存在只要是鲜活的,都有他值得聆听的理由。

    再说春天马上到来的人,一定是有企图的。但活在春天里,赖着不走,即使感伤到泛滥,即使用一成不变的语句重复,都是一种人生。一个冷静的人看到了一切秘密,一个并不冷静的人看到的是他从秘密之前逃走的冲动。

    生命的两面。即使我们活得依然不真实,一劈二,感动依然是感动,流水依然是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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