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片爱的叶子,看整个西方流行世界的飘零

孙孟晋

    他有一半以上时间并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爱,他被伤害得越深,藏得也越深。与其说是迈克尔·杰克逊制造了魔鬼般的神话,还不如说是可恶的媒体不断地让一个远离舞台中心的王者陷入了深渊。

    他是那样矛盾,永远受困于肌体和灵魂的黑白之争。他用一只水晶手套征服了时尚的眼光,惟一的一次例外是为了黑人集体的神——马丁·路德·金的生日,换上了黑手套;他连续更新着唱片与演出报酬的纪录,却对曾经不为物质所动的中国心存向往,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迈克尔·杰克逊的录音已经进入中国大陆的时候,他说:这是一个在精神上和自然统一的国度。

    迈克尔·杰克逊的出现,是继安迪·沃霍尔画了一连串梦露和“猫王”之后,是继黑人街舞和涂鸦艺术成就了一段交媾狂欢之后,西方流行文化最辉煌的一个坐标。在反传统经典的二十世纪西方文明的每一次震动中,以迈克尔·杰克逊和麦当娜为代表的80年代流行音乐世界,至少建造了这样一个对今天都产生影响的宫殿:将通俗文化和大众的审美结合得无比完美的温床。有关种族问题和女权主义艺术的激烈争议,在这一男一女的诞生的起始就已经变得令人焦灼不安,相对来说,迈克尔·杰克逊被时代塑造得更为完美。这个热爱米开朗基罗的受难的身体更敏感于狂欢的意义,他的旋风式的舞台表演,他那种将天真和邪恶同时迸发出光芒的才华,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时尚文化变革中的绝妙一笔。

    那时,没有人再在乎精神负荷对流行艺术的影响,差不多和迈克尔·杰克逊同时影响这个世界的《星球大战》意味着人类一次痛快的撤离和逃避。我们注意到迪伦式的寓言和披头士式的童话被翻了过去,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整整十年,西方流行音乐被享乐主义的思潮侵袭,人们更愿意避世,而不愿意复述现实的残酷。

    迈克尔·杰克逊的打扮,还有他那尖利的嗓音,无不都在隐喻对性别以及人性的重塑。至于,他那著名的太空舞也是从《星球大战》到《ET外星人》,再到《回到未来》的升空体验的综合。这个一辈子喜欢彼得·潘的伟大艺人终究没有离开他的加州“梦幻岛”私人宫殿。

    不知道那么多被迈克尔·杰克逊征服了的歌迷中,有多少人真正明白:迈克尔·杰克逊是最不适合成为聚光灯下的宠物的。他的童年更多地被残暴的父亲所统治,而那种出人头地的少年梦想是以鞭打和母爱的隐退为基础的。在日后迈克尔·杰克逊最爱交往和心仪的女艺人中,往往都是年长的,从戴安娜·罗斯到凯瑟琳·赫本,再到伊丽莎白·泰勒,她们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也给了他儿时缺憾的弥补。

    我们也确信,那个曾经雷厉风驰一般的“怪物”把自己包裹得很深,他是身体的影子,却是灵魂的好奇者,而他的内心感受其实并没有倾诉的地方。在音乐领域,他扮演了机器人时代的英雄,也担当了物质挥霍时代的骄子,但在爱的领域,他只有失落与失败。如果说,一个人的坚强体现在他的始终如一,那么迈克尔·杰克逊的生命音符的确是强大的。他只是把注意力从异性的身上更多地转向孩子们,他知道,他可以和他们玩没有欺骗的游戏,可以和他们一起对未来世界充满好奇。他是孩子们的小飞侠。

    迈克尔·杰克逊坦言,他曾对自己的脸充满自卑。上帝就是这样压迫着任何一个试图寻找完美的人的,一个世纪出一个的音乐天才,却有一副虚弱到绝望的身体,他在皮肤上唱起了一段月光曲,他也在墨镜的后面流淌出一条河。当青春年华不再是镜子里的常客,他身后那些不友好的镜头开始描摹他,把他形容为黑暗里的妖魔。

    这个在2001年或者2009年漫游过太空的地球人,在听到卢卡斯的女儿学会说的第一个词是——迈克尔·杰克逊时,激动得飞了起来。我终于明白,这个声音里有飞翔感的男人为什么颤栗的理由了,无论是超速的宣泄,还是委婉的抒情,他生命的根不在地下。

    在深夜的镜子里,他那张脸一定美到不存在。上帝只让他一个人去接近这份真实,就像他喜欢的美国诗人罗伯特·弗洛斯特的那句诗句:“从一片叶子可以看到整个世界吗?”

    是的,从一片爱的叶子,我们看到了整个西方流行世界的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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