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乐园》

孙甘露

    这里的失乐园,至少是弥尔顿的,仅有一小部分是那个著名的渡边纯一的。这一说明并非是次要的,也不是想炫耀我并不具有的学问,仅仅是因为,在这个无可奈何的世纪末,作为一个虚拟的公众话题,女性问题几乎变成了一个二分之一的性乱问题;就像另一半天空下的男性的道德败坏。

    这一演变当然是中国式的,礼教是它的遥远悠长的背景,近代的贫困生活是它的最好的脚注,而天性或者说基因则是它的出处。人们见得最多的被证实是人们最不想见的,而且它动摇了人们日常生活的根基——家庭。执笔为文的人刻意渲染了这一景像,逐渐地使之成为今日奇观,在各种媒介里它也确实是第一奇观,只有战争才能使人们的视线移开一小贯儿,有人说克林顿就是这么做的。

    莱温斯基的故事是世界性的,在一个后现代社会里,它变成了一只无法着地的水晶鞋,就像魏斯在《马拉/萨德》中说的:想要抓着自己的头发脱离地面。悬置和无法悬置集于一身,世界已衍变成了一个水晶宫,通体透明,没有一丝一毫的阴影和隐私,没有任何事物是不被涉及的,一切都被详加谈论,这可能正是女性乃至其他事物成为问题的症结所在。语言已被无度地使用,而沉默则被闲置着,一如耳朵和我们的感知被闲置着。这个世界的疯狂之处在于,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

    尽股能好的生存、受最好的教育、选择最好的职业、美满的婚姻、幸福的家庭;还有,可能的话,做超级大国的总统的情人?这着实令历史迷惘。

    未来或者说二十一世纪,除了世界银行,谁用得着展望它?

    女性问题,女性主义文学及其引发的相关话语,在经过漫长复杂的争论宣传之后,任何断言都会显得武断草率。虽然波伏瓦的划时代的著作《第二性》的中文版也已经出版近十年了,但倘若再有什么划时代的著作,就像人们开玩笑时所说的:这个时代就要被划得更加支离破碎了。人们需要统一性,莱文斯基不是莱文斯基,而是女性!竿像人们说女性要工作、要职业、要上体位一样,人们要操纵一切,而不是要一只从未尝过的苹果,是啊,哪儿还有这样的东西?这些早已在她们的身体上刻写着。

    噢,曾经有人说过:当你说你了解女人的时候,你就要犯错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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