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树上的木屐》
张献
七
灯下,朋朋一个人孤独地吃着晚饭。
家里有一种死寂的气氛。
楼梯骤然响起,许许多多人的脚步声,令人响起家里发生大事的那些日子。
姐姐水水回来了,她带着一大帮男男女女,一下子挤满了整个屋子,那些男女对朋朋家拥有如此多的房间表示出好奇,也对朋朋露出好意的笑。
与往日不同,水水脸色特别好看,微笑着跟朋朋用商量的口气:“找个地方出去玩玩好吗?我们在这里有事。”
一个浓眉男子塞给他一个网球,“给你,什么时候带你打网球,好吗?”
朋朋接过网球,站起来,往外走。
“你有地方玩吗?”水水问。
朋朋点点头。
“多玩一会!不要回来啦!”朋朋下楼时,听见水水那伙人里有人这样喊,接着是一片哗笑。
朋朋站在楼梯拐角处,看到胖头鱼家房门敞开,一家人正在吃饭。
他走一步,停一步,捱磨时间,把那楼梯下个没完。
透过门框看进去,大胖头鱼竟然在给他妹妹喂饭。
“吃饭。”大胖头鱼说。
“不吃!你这叛徒。”小胖头鱼说。
他们的父母在一旁摇头:“不好这样骂人……你们兄妹俩要团结……”
大胖头鱼又喂:“吃吧,不吃会饿死的。”
“饿死也不吃你的饭!我讨厌你!拍人家马屁!”
“你懂什么!你还不是拍朋朋的马屁!”
“朋朋是好人!你是坏人!”
“你们懂个屁!总有一天我会爬在他们的肩膀上!”
胖头鱼兄妹俩争吵起来,不几句,便相打,父母不得不高声叫骂着把他们拉开。
站在楼梯脚的朋朋听得身后一记门响,亭子间走出来阿丽。阿丽见黑暗中站着朋朋,吓了一跳。
“你在干什么?”阿丽说。
“我……不开心”朋朋说。
“不开心?”
“是的,很恶心。”
“你太可怜了……今天我吃了两碗饭……”
“你说什么?”
“我想弹钢琴。”阿丽往胖头鱼家走去。
“你说谁可怜!”朋朋想拉住她。
阿丽根本没心思,已经跑进胖头鱼家。
阿丽打开琴盖,对饭桌上的人说:“你们想听什么?”
大胖头鱼兄妹还在赌气,都说“随便。”
阿丽于是弹起一支圣歌。
她一边叮叮咚咚弹奏,一边放开喉咙唱:“哈里路亚……哈里路亚……”
胖头鱼父母互相询问:“这是什么?”
阿丽只顾弹着,不回答。
她唱音不准,左声左调的,听来有些滑稽。
小胖头鱼憋着不想笑,但忍不住笑出声来:“唱不来的!”她跳起来把哥哥捶了一顿,夺了饭碗就吃。
阿丽唱个不停:“哈里路亚……哈里路亚……”
胖头鱼父母仍在问:“这是什么?”
好一会,阿丽问:“好听吗?”
胖头鱼父母不置可否,“谁教你的?”
阿丽回答:“奶奶教我的。”
胖头鱼父母一听,吓得脸色大变,忙站起来阻止阿丽:“要死啊!不要弹了!停!给我停!”
阿丽被他们的过激反应吓住,不知所措。
小胖头鱼抹着油嘴来到琴凳上,“来个大家都会唱的好吗?”她高悬的手落下来,有力地弹奏,张口就唱:“介许多萝卜轧了一块肉,血红,血红,一块红烧肉……”
大胖头鱼打着拍子,跟上唱:“介许多萝卜轧了一块肉,血红,血红,一块红烧肉……”。
门外客堂间里,朋朋默默听着,感觉好像楼里有无数的人在跟唱。
他听清楚了,原来楼上家里,水水的朋友们都在和唱,他们不怕重复,一遍又一遍地唱个不停。
朋朋抬头,客堂间高挂的两口木钟好像已经恢复正常,走得完全一致。
朋朋站在花园里,抬头看着。
阳台的落地窗内,掩蔽的窗帘透出明亮的灯光,水水和她的朋友们嬉笑玩闹,声音很大。特别是女人的笑声,有一种浮浪的意味,叫人不安。
窗帘突然掀开,几个人突然从屋里冲出,一阵浪笑,朋朋看见两个女人押着一个男人,倒扳他的双臂,把男人半个身子送出阳台栏杆。
“饶命饶命……”男人一边笑着一边讨饶。
两个女人不依:“叫阿姐!”
“阿姐阿姐……”
女人松了手,男人向她们反扑,阳台门被撞得哐哐响。
他们扭打了一会,一起跑进屋。
黑暗的花园里,朋朋找了根竹竿,拨找桑树上他的木屐。
奇怪的是,任凭他怎样找,竟找不到那双木屐。
他又戳又扫,最后抡起来狂打,还是一无所获。
朋朋忙了好一会,回头看楼上,不知什么时候,家里完全安静下来,窗里的灯光也已熄灭。
他感到很奇怪。
朋朋摸黑上楼,来到自己家门前。
他把耳朵紧贴房门听:里边杳无声息。
他感到害怕,轻轻敲门。
无人应门。
于是,他用力敲起门来。
巨大的敲门声回响在整个楼里。
朋朋很快听见,屋里有人跑来开门了。
开门时灯光耀眼,一个男人揽着他的脑袋把他往里一扒拉,朋朋只感觉到屋里景象令人吃惊,好像男男女女成双作对,有的半裸,有的全裸,纠缠在一起……特别是父母亲那张大床上,他骇然看见了水水的裸体。
没给他看清楚,朋朋已被推入他自己的小房间。一片漆黑,当朋朋意识到屋里只有他一人时,门喀嗒一声被反锁了。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暗适应。
姐姐光着身体干什么……不是给很多人看见了吗?他们在干什么……
第二天一早,朋朋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醒来。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出门看看,一扭门,没上锁。
他在所有的房间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一个人。
再看看父母亲那张大床,铺盖理得整整齐齐,一如往常,没有一点昨晚混乱的痕迹。
朋朋来到卫生间,卫生间也像平常一样,没发现任何遗留物,瞬间使他对昨晚所见产生了怀疑。
但是,他在镜箱上发现了一团湿腻腻的东西,很熟悉,捻在手上,滑滑的像团鼻涕。朋朋似乎有些明白,那是男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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