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单细胞物体的下场——半野喜弘

孙孟晋

    本雅明是很抒情的,这是一条被毁坏的真理。

    早晨的动物在自己的轮廓里生存着,万物都是素描。我极不喜欢浓到骨头里的乐句,勾来描去的。一艘船上装着两个娃娃,彼此呼唤,然后在彼此的脸颊上成长。

    吉他声像飞浪,飞溅到裹得很紧的远行。我们都没法模糊彼此的形状,我们就是一张脸上的两只眼睛。我们在那么近的距离丈量出我们的分离。喜欢在骨子里升起船帆的行走,就如同喜欢智慧是一把刀割开粘在一起的光亮。

    你还有足够的力气坐上智慧的船,坐上半野喜弘的船。

    将电子和爵士揉和在一起,如同把弥漫的分离一个个挑出来,让竖立成为无性的遥望。

    黎明是一条发白的带子,谁摸到了,谁就见到了光明。我们的游戏到了第二层,我们的爱慕到了第八层。矜持是夹板,是掉下深渊的降落伞,我们看着滑行无休无止的碰撞,将次序打乱。第一层和第九层都是误区,我不要在这两个数字里见到你。

    数字是虚无的,至少我意识到我恨它们,恨它们的组合一旦游荡开来,将大街小巷串在一起,于是,我们的行走是数字的,我们在数字里被拒绝。

    半野喜弘是抒情得无力的,他的早晨仿佛是一团冷冷的火投入暖和的冰雪里,他是一个将脸笑成两个半截的人,我见过他,那年冬天,我们在一张圆桌的两头笑成残废,圆桌是一把在盛宴的腹中沾血的剑,他走时,带走了我对他的想象。几年之前,他就作了《诗人的肖像》的音乐。诗人,是指间飞窜的食物,吞下去的时候,带着无趣的自嘲。2003年的冬天,半野喜弘没有血腥味,很素的人的智慧和想象力是对开的,所以,我看见他对开的笑。

    我太喜欢碎步式的电子,突然停顿后的轻灵。就像我只在你的命运里活着,冰冷是一个复杂的虚拟,你用形体来征服的时候,你就给本雅明找到了林子,在本雅明的林子里,我们虚拟前景,我们是一对没有残废的物体,让时间刻在林子里而不再行走,让我们成为虚拟年龄的娃娃,让树成为喜悦的姿态,前呼后拥的喜悦终将城市放进林子里。

    虚拟是一种分离的爱,多么干净。

    虚拟我们的林子吧,你在半空摆出慢动作,我会飞过来,和你一起下坠。于是,风蒙住了太阳,进入林子。恩情在弦上,它是没有射出去的箭。这样的话,还不够虚拟,虚拟的肩膀就是墙壁,不是背影,背影可以是别人的,因为墙壁的轮廓就在你面对的瞬间产生,墙壁抒情了便是起伏的,它是林子的背面,是你后现代小说的死亡。

    我们活在虚拟中,我忘了告诉你我虚拟的年龄,头颅在数字的积木里昂扬着,它受到了来自世俗的刺激。我们将在林子的怀里死去,因为夜的口袋装不下我们。当我们将虚拟也虚拟了,我们像一对娃娃,弯曲彼此的胳臂,在无人的城市里行走。

    我们消灭了城市,因为城市消灭了诗人。我们消灭了年龄,因为年龄消灭了我们。这只是我们给虚拟的林子开的玩笑,我们还在林子里。

    埋藏得非常悠远,简直是把命运隔开,各自拿了一段,在深处轻舞。

    我是用左眼看你右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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