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愿站着死,也不要跪着活

孙孟晋

    当詹姆斯·布朗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当众说出这句话时:“情愿站着死,也不要跪着活!”他已经把他的野心与奋进,转化为种族斗争的最有力的声音。

    一个真正的男人只是离去,而不是倒下。

    大家都说他改变了整个20世纪后半叶的黑人音乐与黑人文化,其实,更本质的是他改变了人的命运。这个在穷人窟里长大,4岁就被母亲“遗弃”的“娱乐大王”,在8岁到16岁那段日子是在监狱里度过的,而他似乎天生要和那种生活有关,在成功之后,他还数次被判刑或者拘留。从街头文化到明星体制,从教堂神明到流氓英雄,詹姆斯·布朗注定为黑人音乐家的存活与衍生指明方向。

    据他自己介绍,他的著名的灵歌尖叫法来自牧师——“牧师每次对信众们唱赞美诗时说,‘再大声点’”于是,当50年代他的第一支单曲“Please,Please,Please”最终攀上排行榜的高位,人们才发现他几乎是在企求般,又似歇斯底里地反复乞求着这个世界。是安慰,还是征服?是不安全感之中的痛苦,还是寻求一种超乎肉体的快乐?詹姆斯·布朗在舞台上就像是个疯子,他穿上他最崇敬的职业服装——拳击手的宽松外衣,他是在和整个世界进行拳击比赛。他小时候就是因为崇拜世界轻量级冠军比安·杰克而练了一手好拳法,而当他因为衣杉褴褛而被小学开除时,他决定像罗宾汉一样“劫富济贫”,当然他用的是偷窃的方式。

    这个从小对于父亲对白人点头哈腰不满的家伙,是在福音歌曲里找到了精神归属。但他桀骜不逊地开拓着自己的事业,并对黑人不能入白人餐厅的种族歧视耿耿于怀。于是,惟有这样的顽强的人才有可能在被拒绝了26次后,获得出唱片的机会。对于他早期音乐里的“疯狂”,他承认那是一种痛苦,而且是精神上和肉体上的双重痛苦。

    詹姆斯·布朗还是拼命索取爱的男人,他在舞台上有时就是一个示爱的行家、挑逗的“坏胚子”,释放能量的狂人。但你一旦听到他高唱“这是一个男人的世界,但如果没有女人和孩子,什么都没有”时,你又触及的是一种胸怀——贴近着生活底层,而把内心打开的爱的诉求。这仿佛是一个身上被击打了无数洞,仍在高喊着生命可贵的斗士。难道这不是阿姆或者“五十分”的气质吗?不,他是他们的楷模和鼻祖。他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体里都滴过一滴血,然后教会他们如何和世界战斗。

    无疑,詹姆斯·布朗是从灵歌到疯克,从R&B到Hip Hop,再到Rap的祖师爷。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后发扬广大的黑人音乐都和他有关。

    他挥霍着财富,也挥霍着爱,他曾经穷得没法活下去,也富得可以娶上第四个老婆。最终,这一切都被推翻了再来,常年的官司令他不得不在70多岁的高龄在舞台上继续卖力。你如果看过他噙着泪回忆小时候的痛楚经历,你就会原谅他后来的种种“不端”行为。他本该是一个被埋葬了的普通黑人,是他自己发掘了自己。当母亲在他四岁时离家而去,当父亲在他六岁时去当兵,他学会各种谋生手段,他给大兵们跳舞——而那时练就的舞姿日后为迈克尔·杰克逊顶礼膜拜。

    我和这个伟大的音乐家是有缘的,有幸在英国和中国上海两次看到他的演出。当我看他不断地娱乐大家,并用再也唱不上去的高音来维持着他的尊严,有说不出的难受。正如一个行将入土的人在高喊着上帝,他应该知道自己日子不长的。但他要把生命留在舞台上,并告诉人们无视生命是一种罪恶。

    这是一个真正的黑人文化的代表。他不止一次用他的狂笑来激怒绅士们,他也不需要用深刻的符号来规定什么。他把力量传递给了每一个奋斗的人、坎坷的人、挣扎的人以及内心相信爱的虔诚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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