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浮华到浮华，达明归来
孙孟晋
不明白是我们自己年华的逝去，还是黄耀明的妩媚依然光彩照人，这一晚，大家都在美好的舞台边舞动着美好。
4月29日，达明一派上海演唱会足足有两个半小时的感动呈现。一支可以干净得如一片白云，也可以混沌到迷离而灰暗的乐队，在我心目中似曾刻画过上海这座在浮华中漫步的城市。这样说来，当舞台上响起“我等着你回来”这首老上海的名曲，达明终于回归了。
开首曲是《北地胭脂》，包括接下来的几首《迷茫夜车》、《寂寞的人有福了》和《继续追寻》都呈现了开场曲的气势，但并没有能够在乐迷中马上掀起骚动，一是因为摇滚版的征服感，二是有两首曲子都取自新专辑《The Party》，感情上对于大陆的达明歌迷有点疏远。
我相信这个时候百分之九十的目光都应该集中在黄耀明身上，他足够惊艳而华丽，闪耀着旷世明星才具有的气质。在激越的身体转圈中，他顺手抛开了头上的蓝色礼帽，而他右眼边贴着的蓝十字，和刘以达左眼边贴着的红十字，给人一种寂寞聚首的暗示，抛也抛不了的二合一。当然，大家在精心安排的演唱会中，将一切都弥合了：世界的天旋地转，人世的变迁无常，俗世的骨肉情，回首间的诗意……
达明一派曾经用奇异的情感脉络与末世的挣扎意念，托起过香港人的心理振荡。至于音乐，也是从一支英式电子流行+新浪漫的西化乐队，成熟到自成一派。没有第二支乐队能像达明一派那样在情感与气质上如此脱胎换骨到极致的，他们几乎是用最感人的吟唱，而不是吼叫，树起了一面旗帜。达明一派是中国少数触摸现代都市人情怀的乐队，这方面肯定不是崔健大哥。
这是一面关怀的旗帜，一面在风中敏感到痛楚的流行的旗帜。只有在冷漠的高楼下感受压迫的人，才会感受那种游离的美丽，才会感觉鲜艳的大蛋糕里——就一声叹惋。达明一派，对于香港流行文化，永远不倒的元素里除了洋气，还有谜一样的灿烂。
黄耀明在现场是灿烂的，当他唱起《忘不了的你》，眼睛有点湿润。他尽可能地表达了一种少年情怀，而处理得异常纯真。接下来是著名的《禁色》，黄耀明端坐在舞台的台级上，他唱得很入情，但特别地干净而玲珑，最后他流下了泪水。看他拭泪的手势里，有一种情至而意迷离的感觉。
从《禁色》开始，一连几首曲子是整场演出的第一个高潮。是单纯与抒情的氛围：《忘记他是她》、《天花乱坠》、《十个救火的少年》、《你还爱我吗》，清一色的达明最动人的曲子。达明有在小调里给人生图画千姿百态的天分，大家也顾不上乐队在处理这些曲子时的变化，齐声高歌着，是人生的绿色、橙色、蓝色与灰色，一遍遍地轻盈摇晃。当那份冲动凝固在《天花乱坠》的舞蹈感里的时候，舞台背景上出现了“The Party”的字样，随后这几个字一直没有变化，像要把达明演唱会的意义，乃至人生的意义镂刻到所有人的心里去。人生就是一场Party，一切的一切。
现场有些年轻歌迷打扮成“救火少年”的样子，三三两两的散布在各处，当全场一起“啊呀呀”的时候，猛火燎原的是递来传去的个体的力量。只有把个人体验描述到尽头，才有更多的共鸣。
黄耀明接下来唱了一首香港六七十年代很红的歌影两栖明星陈秋霞的《偶然》，得之于徐志摩80年前的同名诗歌。黄耀明唱得素白无比，不知道“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这样的诗句，是不是也是达明的心迹，至少这首诗歌的爱情意味和达明的爱情歌词有着相近之处，那就是纤柔的美。
演唱会向两个人作了致敬，第一个是张国荣。当《春光乍泄》的音乐响起，黄耀明更换了黑色的皮衣上场，他说张国荣在最后的日子里，和他同出一张唱片是他演唱生涯里最难忘的。《这么近那么远》在Dark Wave的风味里进入天才相惜的境界。
不得不说，黄耀明是一个非常出色的艺人，表演的天才。他在舞台上不断地进入歌曲的角色，不仅是表情与动作。尤其在香港流行乐教父——顾嘉辉的两首曲子《一二三上海滩》和《明日之歌》里，他像一个大义凛然的男儿，在雄浑而肃穆中直立着。达明能唯美如那般，也能大器如这般。
刘以达用极其不标准的普通话和歌迷沟通，大家听得个个畅怀大笑。刘以达唱了《晚节不保》和《一额汗》，在后一首曲子中，At17的卢凯彤和刘以达飙起了吉他。差不多在这时，现场其他乐手蔡德才、肥仔明、粱基爵等人或跑到台前把玩乐器，或肆意地露了一把激情。
黄耀明再一次上台时把演唱会推向了真正的高潮，他换了一双球鞋。一副追风少年的样子，他在唱《溜冰滚族》时，飞速从舞台这头奔到那头，全场也为之High了起来。接着也是两首快歌——《今夜星光灿烂》和《马路天使》。和我一直站着看完演出的邱大立说：“《今夜星光灿烂》是以前第一次在电视上见到的达明的歌”。据他介绍，这场演唱会并非是近来达明最佳的现场，但对于达明第一场内地演唱会来说，所有到场的歌迷都是有福的。
这场演出的败笔是中间的几首歌显得平乏，尤其那首唱得很女性化的《流星》。看得出，黄耀明和刘以达安排了几个大版块，分别表达不同时期的状况与情绪。当演唱会在《石头记》和《今天应该很高兴》里面进入最后的高潮时，全场已经沸腾了。返场两次，最后一曲是《禁色》的国语版。本来应该在《今天应该很高兴》的荡气回肠里结束的，歌迷实在不肯走，才使演唱会唱到第28首。
我一直在盼望《今天应该很高兴》，这是首催人眼泪的金曲。全场都在摇动中身体，摇动着岁月，摇动着人生迷失中的快意。在这个娱乐即艺术的年代，我们也在品尝那年头的辉煌娱乐，以及辉煌娱乐背后的诗意。
如果人生重新开始，我们每个人还会那样度过青春的；无论达明再怎么聚首，我们怀念的还是那个岁月——一个把迷惘叫作《溜冰滚族》的年代。
黄耀明，中国的莫里西，漂亮地在上海舞台上将辉煌转了一个圆圈。
附：达明一派上海演唱会上的28首曲目（按先后顺序）：
北地胭脂
迷茫夜车
寂寞的人有福了
继续追寻
忘不了的你
禁色
忘记他是她
天花乱坠
十个救火的少年
你还爱我吗
偶然
美丽的谎言
晚节不保
春光乍泄
这么近那么远
一二三上海滩
明日之歌
流星
一额汗
溜冰滚族
今夜星光灿烂
马路天使
一个人在途上
石头记
达明一派对
带不走
今天应该很高兴
禁色（国语版）
版权所有 游吟时代 保留全部权利 © 2003-2013 Youyi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