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电影那样恋爱
刘苇
孙甘露的小说此次被冠以《像电影那样恋爱》的名字重新包装上市是值得庆幸的事，因为他惟一一部长篇小说当时仅仅被印了很小的数量就没有再版，几乎刚一露面就销声匿迹了，犹如一部被标上编码限量出售的古籍，以至于那些喜爱他作品的读者四处寻觅而不得。虽然这本书现在被出版社伪装成通俗小说的面目出现，但只要你随手打开其中一页，就能一眼指认出这是一部非同凡响的作品。
确实，这是一部精心之作。它具有当今时代一切时尚的风貌，又有着经典作品的品质。它融合了令人伤怀的故事、都市恋情、偏离主流的生活方式、真实的现代人心态、优雅言辞、深刻的自我分析和对人生与爱欲的奇思异想等元素；犹为可贵的是，它描述了大都市中人们的生活状态，揭示出都市的精神格局就像宿命一般影响着都市人的内在生活和情感生活，它生动而真实地刻画了都市人的行为与心灵的原貌，也许你可以从中找到你朋友抑或你自己的影子。
小说描写了一位名叫罗克的青年男子与五位女性的恋爱过程，但作品并非是一首简单的爱情合唱曲，它在其中还渗入了都市情态、当今社会的众生相、生命的深层观照、内心的自我诘问、人生哲思等所组成的复杂而跌宕的旋律。五位娇媚的女性依次从罗克的身旁掠过，她们像鸟儿一样在他的生命枝头停歇了一会儿，然后又振翅没入于苍茫之中。她们的每一次飞临，罗克的内心都会泛起阵阵涟漪，犹如蓄满情感的琴弦被无情拨动。她们的出没对他的人生来说是一种反讽：有的是一些情爱过客，她们无意间的降临却在罗克的生命年轮中无一例外地被刻上深深的印记；有的则如不可回避的命运，却又最终无人在他枝头筑巢，她们像划过水面的波纹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外。罗克是一位守望者，又是一位漂泊者；他的日常生活是梦态的，但同时他又在绝望地期待着；他以漫游者的姿态地进入一个个闺房，一如他以旁观者的身份对待自己的邂逅与艳遇；他无师自通地成为自己的精神导师，以飞翔的方式漂浮在自己生命的上空沉思……
总之，罗克的生命状态是波西米亚式的；但孙甘露的书写方式却带有巴洛克式的风格。孙甘露是语言的炼金术士，普通词语一经他奇妙组合，就变成句子的珍珠。这部小说就是由这些精致而高贵的珍珠缀连而成的。他的句子既带有意料之外的惊奇，又含有典雅的规范之趣。他在张扬令人耳目一新的句式同时，风格也就此形成。最最重要的是那些看上去似乎游离于故事之外的、被作者装点成随手拈来的漫谈和自我缠绕式的评论，那才是真正神灵降临的时刻，它充满了独立于文本的丰富性和暗示性，犹如一册被随意装订页码的乐谱，在读谱人心中会产生意想不到的神奇的效果。这部作品以嘲谑开始，却以忧伤结束，宛似以爵士乐方式演奏的经典乐曲，引人无限遐想，值得反复品味。
《像电影那样恋爱》孙甘露著，时代文艺出版社，2003年8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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