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黄昏或时代的邮戳》
马休
一
一只狗 从美容店的拐角处
奔突而来
蹄声轻盈而急促
在狭窄空阗的混凝土人行道
带起一阵细微而荒凉的尘土。
它掠过路灯
它那皮毛紧密的背脊迅速掠过路灯那细长的
皮鞭一般的投影。
就像一张时间的劲弓
它在自我的光线里弹射自己。
没有人在乎它
但他们害怕。
一个女孩尖叫着倒下……
它不焦虑 也不慌张
但它加快了脚步
一辆沉重的公交巴士缓慢地驶来
在蓝色的站牌旁 微微摇晃
一阵刺耳锐利的制动声划破星期五黄昏宁静的天空
车门打开 又关上，
昏暗的车厢里挤满手握硬币面目模糊的人
浓重的引擎尾气，烟雾，灰尘。
迅速晃过的手袋，公文包和重叠的人影。
狗穿过人影
它穿过人影
就像穿过大海辎重波动的皮肤。
它的迅速的蹄子轻盈
如一个古老的梦拍打路面，
它脖子的肌腱有力。
存在包围着它
但它对存在视而不见，
它有它自己的存在
它将存在踩在脚下
如蜻蜓点水
一个透明的浪花。
它在城市它视野的荒原里漫游它孤独的自由。
蹄声踏踏
它纵身跃过安全岛
荒莽的身影
从十字路口那交通管理警惕的摄像探头里
一晃而过，
它径直穿过红灯
赶过斑马线上那对缓慢的白头到老的夫妇
二
星期五黄昏的街道沉寂。
风穿街而过，
它脖子上的毛发竖起
像一面皇家卫队的旗帜。
它的蹄声轻盈而急促，
孤独的自由
像水面上蜻蜓的浪花
没有人听到大地上它蛮荒的心跳。
它避过那个在银行门口犹疑不决的推销员，
跳过那个邮戳般的窨井盖。
一只塑料袋从便利店的玻璃门里飘出
竖在空中
就像那倚在白日的窗口做梦的老人的帆。
一只鲜红的消防栓
是他幻想中的巨大的阴茎。
狗绕过它，
穿过老人的梦境。
它不焦虑
也不慌张
穿过又一个街口。
它不焦虑
也不慌张
穿过又一个红灯，
在110报警亭的拐角处
举起后腿
留下它占领的记号。
它加快速度，
四肢腾空 像一根隐于城市的瞳仁内部的地平线。
它经过我时恰好我也经过它
它经过我时我只能看见
它皮毛紧密的脊骨。
比我的思想原始
它奔跑时吐着鲜红的舌头
2004/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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