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见证多少时光

孙孟晋

    说实话,往事有时候极其糟糕。都是因为一些在夏天的微风里习惯性轻浮的家伙,把旧人当作了可怜的护身法宝。

    人生如果不是有了很多过错,就不会有感激。在聆听民谣时,千万要忌防那种把一张白纸当作干净,把无所事事当作闲散的遮丑勾当。就像水是从高处流向低处,纯真是从里透到外,人生是什么面目,也一目了然。

    一个有点人生阅历的人就会明白,浑浊的干净才是干净,坦白的呼唤才是呼唤。

    多年前,一个叫张43的台湾“流浪”音乐人开了一家独立的唱片公司——角头音乐。它的存在,好象只是见证如今的“滚石”究竟有多少成色。就像千千万万个人家的窗户朝着财富打开,总有几扇和尘世无关。不是挖苦人类,人类自从把悲喜对立,把物欲和灵魂对立,一直做着被动的高级动物。一会儿,吃不饱谈精神,一会儿,吃得太饱而睡去。流行,是没有个人主张的,流行的惟一妙处,是把公用品当作私人用品。所以,张43用了一个代号来发行唱片,也许他并没有看破红尘,但他至少在做和夕阳一样弯弯的音乐,不是那种怎么装都像钻在套子里的音乐。

    在这张名叫《庄脚店仔》的唱片里,缓缓流动的是时光里的磨损。不如意的世事是不会插上翅膀飞走的,人生就是满怀喜悦与悲痛的挣扎。感染人的是:张43在嗓音的背后隐隐衬着店铺人来人往的走动,是有生命的空间。既然人难以克服私欲,那么就自然一点。到了嘴边的大鱼大肉,还是送进肚子吧。千万别嘴巴一擦,满嘴仁义道德。

    还在枕着善良的枕头的人,要懂得能拯救你的是你自己。

    人生是有缺陷的,不要去想象阳光镀了金还会灿烂。如果人性真能赤裸裸,就不用有了创伤而不忘伤疤了。人所谓的过分聪明就是懂得遮丑,然后开始谈论美丽。张43土里土气的歌唱不再负载,悠悠扬扬的,能在你房间里蒸发一点酒气,还有简单得如早涨夕退的潮水一样的男女关系。

    生命是什么形状的?我愿意说是奇形怪状的。就像我愿意相信浸泡在悲苦与欢喜里的张43是有自尊的。一句老实话,人如果活不出境界,就多谈点生活,少谈点生命。因为一个人老是把自己的身份或者分量悬架起来,免不了不吐人话。张43的乡土民谣里也夹杂着红尘味浓浓的女声,但那种小调里的艳粉气,也是一种向日子挥挥手,朝路途呼口气的平常生活。

    张43这些经过了动荡又趋于安静的民谣,或多或少有点文艺青年的味道。但你应该能领悟到理想是一种习惯,而不是一种使命。因为这样,才有深深浅浅不等的感动。不怎么做作,做作得很自然是一句玩笑,就像你在娘胎里是没法做作的,也没人知道怎么个自然法。

    说起文艺青年,已经有很长时间,遭到食肉族的围剿。人生总要占一头的,好好地占着那一头吧,没人说你挂着的羊头充满臊气。文艺青年张43的音乐也就是在小范围里深入人心的东西,如果他把什么高高地挂起,那么也很快会离我们远去的。

    因为张43的民谣不会刮风,也不会下雨,所以该把它记录下来。

    忽然想到,这个世界上以为自己百分之百聪明的人,都是十足的笨蛋。七成聪明三成愚笨的判断,是比例恰当的。因为那三成愚笨是一种骨子里的骄傲。

    人最终也就图一点骄傲。

版权所有 游吟时代 保留全部权利 © 2003-2013 Youyi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