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的空间

孙甘露

    本文的篇名戏仿彼得•布鲁克的戏剧论著。从一个业余的、观众的角度看,它寄寓着丰富的暗示、联想、戏剧性以及无穷的可能。

    你甚至可以把它设想为一个在网上随处可见的推箱子游戏,或者一则十九世纪西班牙有关箱子与鬼的传说,你也可以在自司汤达至阿加沙•克里斯蒂的小说中看到这个故事的回声,或者古往今来迎合了无数人的幻想的,阿拉伯山洞里满是珠宝的箱子,这只箱子也可能在海底的一艘显赫的沉船的腹中,或者呆在某处的橱窗里,上面满是LV之类的小标记,它代表着等级社会向上爬的梦想,几乎具有大卫•科波菲尔一般的魔力,以至于满世界都是它的交织着的著名徽记——在它的世界各地的旗舰店里,也在远东(从它的本家看)那满是灰尘的地摊上。

    箱子几乎是最古老的空洞而又丰沛的主体,虚无而又名副其实的所指,秘密的居所,移动着的阴谋,令无数间谍为之丧命的神秘物。我想到了《浪人》,一部关于箱子的哲学的动作片,由两位著名的有着似是而非的笑容的演员出演;故事在法国,一个流行哲学谈话的国家发生;一群丧家之犬,疯狂地争夺一只箱子,最终也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至于其他的箱子,宫廷的、百姓家的、显著的或者藏匿着的,虽然可能关乎着记忆,秘密、财富或者小怪癖,但是都在对人们说着:保存我,打开我。

    在丽江,茶马古道边的小店里,我购买过一只清末民初的枕盒,那环境、日照,那器物的味道令我想入非非。当然,如同发生在别处的事情一样,我在上海的巨型商店里又看见了许多只,我连小小的错愕也没有,我甚至无意比较它们之间的质地和价格,我依然喜爱它们的色泽和款式,里外的绘画,笨拙的把手。我想,我是喜爱箱子这一现象。我在罗兰•巴特的著作中找到一个概念:趣味错乱。它令我们知道,我们都清醒地胡乱干了些什么。

    最后,箱子也许指的就是一间禁锢你自己的房间——房间的另一个意思是邀请。溺水而死的佛吉尼亚•伍尔夫的名篇《一间自己的房间》,为此作了最生动的脚注——现代的、意识流的、女性主义的、骄傲的、还有一点点的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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