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陷落后的崛立
——电影《刮痧》谈
刘晓萍
这是一个乍暖还寒的初春。丽日像是一种假象勾起人们所有关于春暖花开的联想,却突袭给了你一个渗入骨子里的寒冷。
一部不算太精彩的电影:《刮痧》,在这样的一个季候步入这座城市,我暗自觉得是某种神秘的契合。
我以为一个阳光灿烂却不料是风沙四起的日子里,赶着早场去迎接了它。似乎是在这时间与环境的错位中接纳了某种关于生命的悖论。空荡的电影厅几乎让人无可察觉这里是存放生活“写真集”的一个地方。冷清与寂寥消解了所有关于色彩与喧哗的想象。
电影开启了序幕。一声呼喊摄入耳膜。“救救孩子!”这是漫不经心的一击,却有使人悚然的惊悸;之后却是另一番景象,成功、喜悦、幸福……这是两个不和谐的场景。难道成功的铺垫竟如此让人揪心,是以别人无可接受的损伤为基础?
镜头的切换,给时间注入生活的无数内涵。生命的跋涉历历在目,不同的文化给了人们不同的价值取向和判断事物的标准。当有一天不同的人带着这不同的标准共处一事时,似乎是对生命的溶解与历练。单薄的生命在这种历练中注定要陷落。挣扎与呐喊是泪水的终极表达,不是归途。出路是在痛定思痛之后的抉择。于是影片最后一个场景便成了对命运的挑衅。一种泪影中的形而上的探索。最后的笑容是再次上岸的一份畅快与释然。
我记住的惟有这最后的一个场景:许大同在圣诞节晚上抱着送给儿子的礼物沿着排水管爬上十层楼自己的家。每一步都让我揪心,担心它一不小心会摔下来连同所有美好的期望,与此同时我听到了这个场景以外的幽冥的回音,囊括了所有关于生命跋涉的艰辛。
人赋予了生命许多形而上的梦想,为此人们行色匆匆,不是眷恋这不停歇的奔波,而是要带着梦想上下求索。也许这梦想之中没有永恒,没有崇高,没有绚丽;但我们都要为此背负许多,甚至一生!
街头车水马龙,给了人们繁华似锦的印象,人们徜徉其中,怡然自乐,没有丝毫察觉这是否是“虚幻假象”。是啊,谁会就这样平白无故地打破自己的“梦境”呢。也许某处一不小心的碰触,就会陷入困苦的泥淖,可有谁又会提前在冬天未来临之前的秋天的果园里哭泣呢?
迎接生命中每一次的来临,好也罢,坏也罢,欢乐也罢,痛苦也罢,不断地攀越是唯一的通途。
街边的拐角,有一个从不穿鞋的人,每日从早到晚认真地替别人修鞋。他没有脚,连小腿也没有,他的大腿下面绑了块垫子,那垫子便是他的脚。他每移一步都用双手撑着地面然后再拖动垫子。他的脸饱经风霜,写满了生活曲曲折折的痕迹,可脸上时常挂着笑,显出兢兢业业的样子。
每次见到他,我就想,生活曾给了他怎样的内容?命运给了他怎样的磨难?当苦难压向某个人时,那份揪心的痛楚,那份刺骨的焦灼,是这个个体以外的任何其他人所无法体会的。于是我便不再去想,只是在他的不远处伫立一会儿,像注视一桢伟大的雕塑一样地注视着他。他身上凝聚了无数生命在一次次陷落,又一次次艰难地崛起,这力量是巨大的。我想了很久关于这力量的源泉,在这样的初春,当芽儿开始萌动,我知道了原本生命不仅仅是一次形而上的梦想之旅。
伤心处便沁一抹眼泪消解,焦灼处便用一句嘶吼终结,跌倒了铆足劲再爬起。生命仍要延续,为了这一个简单的理由。
200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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