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别处

刘晓萍

    我已记不清有多少人说过这样的话,它好像是对存在另一种蹩脚的描述和生命隐匿着的本质的阐释,它直接与无味的生活对峙,揭示内心的荒芜和隐痛。
    当我写下“生活在别处”时,我茫然着的惶恐就如暮色中的戈壁,吹着冷冷的风。此地是异乡,哪里又存在我的故园?我终日所奔破的城市和遥望的乡村(我肉体所遗留的痕迹无数次地在它们的肌肤上蠕动),只是为我的存在开了一份虚假的证明。
    我不能界定某种假设,真实和记忆的关系,我曾经历过的已被此刻的生活所“扬弃”,而此刻只不过是重复时间的逻辑。而我从未认清过自己!
    我为什么会顾盼着“别处”的生活?那里有彼岸和极乐?不适、忧伤或揣测,我存在于它们所建立的秩序中,同时我在荒谬所布置的陷阱中。

    “认识你自己”这个声音在古希腊上空环绕,且余音在几千年的长河中不停地飘散。苏格拉底这个聪明人似乎为所有迷茫的个体带来了福祉,只是理性真理制造了另一种渊数。我存在,痛苦,忧伤或惶恐,是因不自明而得吗?就比如,我因不安而无法安睡是因对睡眠没有清醒的认识?这本身就有荒谬之处。我既了解到了睡眠的种种好处,可是我因存在的诸种困顿而无法与之接近,这就与“认清”本身无关。或然,我愈是知道睡眠的妙用,也就极力想拥有它,而存在的困顿从未停止过侵袭,一方面我因渴望不可得而忧心,另一方面我又因无法解决白昼所要面对的难题而焦虑,实际上我陷入了双重困境。自明性它也无能为力!
    此刻,我存在,它是一个综合参数。我生活的细枝末节与白昼、黑夜的所有心绪,我的历史和记忆(它因我的存在而依附存在,它流动在隐匿着的生命河流之中。)所带给我的逻辑力量和给出的某种暗示,正好道明理性之思本身捉衿见肘。
    既然理性之思也无法解救我的痛楚,在此刻的生活之外,是否有另一种可能?它能否抚平黑夜之中的无妄之灾?我找不到答案,但它具有诱惑人的气息。

    如果我此刻有闲适的生活(起码不因生计而忧心),我不知道我是否会平凡地游弋于此刻的在场?我无法去假设,那将因沉溺和断裂诞生另一种荒无。而我在不断领受生活的困顿时,几乎已丧失想象的力量,在我周围是被尘埃所笼罩的尘世,人裹挟其中也徜徉其中,世态的诸种面目犹如尘土的猥琐和渺茫!
    我记得那句有如谶语的格言“性格决定命运”,如果人可以自己掌控自己命运的话,它便成为唯一能解释那些无法解释的命运。在此,我不得不再次回到苏格拉底那里,他让我要认清自己,经过长久沉思,我认为,除了那些际遇、环境、历史和时空在我身上所产生的作用我无法认清外,对自己的认知不会有太大偏差。但即便如此,我仍旧无法因认清了自己继而把握住事物的脉动。
    显然,在性格与命运之间,我依然找不出必然联系。如果人不应该正直、善良和诚恳,我所表现出的一切只能成为笑柄,如果人必须学会狡猾、使用心计和手段、编撰谎言和趋炎附势,那我只能接受最恶劣的遭遇,此刻,我仿佛看见整个世界在盛行谵妄之语。人们彼此熟识又面目模糊,在利益和享受之中,每个人都如幻影,随风而逝!那些自认为能操纵别人的人永远长着一副可笑而污秽的脸,那些自认为有惠与别人的人永远翘着自己拖得长长的尾巴,那些拜金主义和享乐主义者永远不会牺牲自己芝麻大的利益而施惠一个濒临边缘状态的人……。我终于记得了博尔赫斯的那句话“人群是一个幻觉”。
    这是一个时代的生活,犹如一场瘟疫!个体的忧伤只能是黑夜的呢喃,我们的白昼有用之不竭的喧哗与躁动,所有人都冠冕堂皇地开展自己的言行,几乎没有人为自己的言行真正担负过太多的责任。就如,一个光滑的容器装满了被蹂躏之物。

    我既不是一个教徒也不是神秘主义者,但我一刻也没有停止对上帝和神的敬畏,那之中存在无限。而我有限的生活就在无数“无限”中变成一缕青烟!随处飘散却无处寄存。
    在每一个绝望的时刻,我感觉生命轻得像一张绢纸,微小的风雨都能让她遭受灭顶之灾,同时,我又是如此地渴望着毁灭。
    有时生命短暂得只有两天,一天是出生,一天是死亡。那些漫长而晦涩的行程只不过为了证实时间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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