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批评及其批评者
——读《20世纪艺术批评》
河西
我的手指怀着深深的眷恋，翻过这本著作的最后一页。尽管关于20世纪艺术史的论著可谓汗牛充栋，但在梳理和诠释西方艺术批评理论方面却是一片不小的盲区。在阅读此书之前，我还有一点点隐隐的担忧，生怕著者满足于大段大段的原文摘引和简单的段落中心思想的复述和串联，正如我们在各种集体创作的哲学史中所看到的。然而结果却是，著者以其广博的学识和流畅的论述将令人瞠目结舌的参考文献全都融化在对整个艺术现代性问题的把握之中了，毫无生硬和生涩之感，仿佛一只有力的手在牵引着我这个知识盲人行走在一片峰峦起伏的思想高原之上。
应该看到，现代主义这个词并不是一个概念明确的术语，它与社会学意义上的现代性一词之间总是既有冲突，又有重叠之处，两者之间的关系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对待现代性的复杂态度造就了各种批评话语的闪亮登场，对后印象派、超现实主义、抽象表现主义乃至后现代艺术的不同评价暴露出不同的基本立场。它们有的倡导一种诉诸大众的艺术观，宣扬“一切皆可，一切皆为艺术”的现代主义终结论（如邓托和查尔斯·詹克斯）；有的则坚决捍卫精英的立场，毫不讳言其对流行文化的嗤之以鼻和极端厌恶（如对勋伯格推崇备至的阿多尔诺）；或者是持一种貌似中庸的调和态度（如赫伯特·里德爵士），虽然他们之间的差异之大有时候到了不可归类的程度，其核心却都是对艺术领域现代性问题的不同理解和不同回答。在《导论：什么是现代主义》中，著者不惜篇幅以抽丝剥茧般的功力层层推进，揭示出现代主义在20世纪社会变迁、观念分化及美学思潮中的准确定位。现代性问题在现代主义艺术中究竟占据着怎样的位置，这是每个批评家试图以其话语建构的方式重新加以解读的。将各种理论作一个历时性和共时性的研究，将它们放在同一个层面上进行剖析、评判和对照，进而更深入地回答艺术现代性的问题，从而为混乱的国内学界厘清头绪，驳斥甚嚣尘上的文化保守主义与艺术犬儒主义，真可以见著者沈语冰先生的良苦用心了。
现代主义艺术的面貌纷繁芜杂，批评理论的帮派或许参与者略少一些，种类却一点都不亚于艺术流派的争奇斗艳。20世纪是批评的世纪，更是大师云集、思想激烈交锋的世纪，这可能已经搅乱了国内部分艺术研究者的视线，使他们的论述不是迂腐不堪就是错漏百出，我相信，与这本书的相遇一定是整个艺术批评界都需要面对的一件大事。
虽然以“20世纪艺术批评”为题，容易使人产生一种错觉，以为这不过又是一本20世纪艺术史之类的著作罢了，但如果因此而错过了这样一本具有开拓意义而又深入透彻的学术著作那真是莫大的遗憾了。著者沈语冰教授作为浙江大学美学与批评理论研究所所长，在西方现代思想史方面造诣尤深，此书被有识之士誉为国内“最具学术分量的”艺术批评史，就我所看到的而言，绝非溢美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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