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哭泣的远方约定

——关于电影《悲伤草原(哭泣的洼地)》

作者:唐棣

    以前,我看过一个电影叫《永远的一天》,故事很伤感,里面流动的那股诗歌的风格使当时的我注意到了这个导演。或者说,注意到了安哲罗普洛斯的诗性。尤其是他的电影,看下来就如一曲忧歌,更明显的是在拿到金棕榈大奖之后,他的这部《悲伤草原(哭泣的洼地)》(La sorgente del fiume)。面对这部电影,第一次我就想到了那个故事之外的歌者——希腊女音乐家伊莲妮·卡兰德若。他的音乐成了贯穿此次逃往的旋律。我觉得这个电影也的确得益于此。后来我知道,这个电影还有一个法文名就叫《伊莲妮》。就像《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也叫《玛勒娜》一样。可以说,我觉得这两个片子多少有些共同之处,比如爱情的忠贞,世俗的风尘,美丽的女子,死亡的希望……

    电影的背景是俄罗斯国内战争时期的希腊难民,为了逃避战乱返回家乡。慢慢的,就开始出现了很多人。当这些人在河边建起村庄,准备躲避战事的时候,另一个女主人公伊莲妮即刻出现,她是难民中间的一个孤儿,被艾利克斯家从小收养。两个青年一起长大,在那些岁月里,他们的爱情逐渐萌芽,当然也背离了艾利克斯父亲的心愿。这段爱情在诗意里一下来了个兜转。那个午后,伊莲妮穿着婚纱和艾利克斯私奔了。

    他们漂泊的生活比想象中艰难。种种小的片段,都穿插着低声的吟唱进行着抵抗。以演奏手风琴为生的小伙子的音乐,显然对于那种生活来说力量太小。抵抗慢慢的转入了另一种稳定的沉郁。再加上他们的孩子。还有婚姻的不被人接受……我觉得电影恰恰在这里,是一个转折之前的等候,人生的热情都在此间绽放。艾利克斯等候的是希望,他们看到了绝望的尽处,开起的花朵。都是因为对音乐的梦想。音乐,我觉得可以是片草地,滋长着冗长的生活。

    最后,艾利克斯去了他觉得充满希望的那个国度,伊莲妮留下来抚育年幼的孩子。从此,两人天各一方。这里有个小细节,我觉得动人:那件围巾。导演在音乐得涤荡下,很多东西都流向了大的方向,失却细微的毛病却没有。这是一种难得。伊莲妮为丈夫织的围巾,还没织完,人已远走他乡。不久,二战开始,波及了希腊,伊莲妮很快得进入了另一种生活。这生活,我意识到将改变一个女人的一生。

    多年后的事情是这样的:她从监狱出来重获自由。在我们和她一样满心期待以后会更好的时候。一封4年前寄出的信。又像一颗炸弹飞来。信中写在家乡发现丈夫的尸体。伊莲妮能怎样?她倒在了一阵凝重的音乐里,后来的苦难,没有结束。直到,孩子死于战场。

    和我开始想的差不多。战争最后拖垮了伊莲妮的青春,她失去的所有东西,甚至都是与希望相关的。她走进了那所老房子,音乐声起,我们透过一片水流的逆光,看得见里住满了逝去的梦,当然如今已是潮湿不堪。就在这里,我终于看到了伊莲妮的放声痛哭。短短一段,足够了。足够让那种郁郁的乡愁和墨绿的阴天互相融合成一个长镜头的意义。战争里没有公平,伊莲妮成了意义的注脚。

    无论,透过镜头,我们看到的是艾利克脚下的潮湿,还是小镇街道上他们穿过泥泞街道,或者这之间手风琴和小提琴、口琴的声音,往复叠加出的潮湿。我们都可以说,大背景下的小人物命运,他们有爱,战争破灭了他们对爱与生命的愿望。少年时的恋人,他们通过这一圈的生活,得到了一个约定。之后的长镜,有点像鸟,它带着约定的内容。飞越过屋顶,代替上帝俯瞰着雨天笼罩下的铁皮和红瓦组成的镇子,然后是目送人物缓缓的离开村镇……一切都在舒缓中,以挽歌的形式出现,就像我看《永远的一天》时候的感受一样,故事的确伤感到了极致,导演的诗性风格,却使我不致于一塌糊涂,反而觉得清新。是悲伤带来的透彻,是那声痛哭拐出来的,我或你,内心的故事,简单刻骨。

    长镜头的宁静我觉得最好的,尤其在这个片子的结尾部分,被安哲罗普洛斯剔除了刻意的成分。里面看不出他要追求什么,动人的点这时候是最糟的噱头。还有说话声,也处理得遥远,显得异常空旷。空旷的就像他们来自的那个草原,那片洼地,这只鸟从这里飞过,我们顺着镜头看去,拿到约定的人,在一曲诗意中,走向了一条河流的源头,在梦中,他们最终会发现河的源头是一片青的草原,草色也凝成潮湿的泪珠。只是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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