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醒来之际……

      ——献给我的父亲》

刘晓萍

在场——
像是一次出于荒谬却未完结的荒谬表述,我总想着别处!
而此刻我身在固定而熟悉的场所,
像一处悄无声息的地下仓库或装置豪华的巨型棺木。
我在别处的样子充满奢靡之气,那尽是一种不用兑现的谵妄之语。
我迟迟没有迈动我的双脚,像是在履行某种契约或毋庸置疑的缅想。
那个要离开的是我的幻象,而我同时亦生活在幻象之中。
小心的,谨慎的,狂放的,疯癫的,迷乱的,矜持的……

我的身体醒着灵魂睡了,记忆在天空里开花。
错过灵魂的花期,我成为形式的玩偶。

 

自由脱胎于战争,尤如一碗热乎乎的药。
没有一种生活能成为典范,金钱、荣誉、冒险和游弋……
愤怒,无章程游戏,不合情理的结尾告白,
潘多拉的秘密缚住了普罗米修斯!

我的耳朵长在森林里,
眼睛和嘴巴是大地的意志。
天空暗示褐色的泥土,那粗野的、赤裸的落日,
是锡安山上不慎滑落的一颗盐。

 

我不能成为真实的漫游者,
即便某一时刻进入假想的剧院。

我以一种疏远日常细节的姿态 渴望再生,
苏醒和梦魇是同一个夜。




红色的、白色的荒原,城外的投影和火蜥蜴的梦,
生活背后一阵微风。

熄灭的蜡烛是逻辑和雷霆,
无数道门外横着一条羊肠小道。




神情恍惚,命定的站台出现在一次意外的迷途之中。

沉醉或流浪、哀伤或闪耀,生命只是一幕幕持续不断的戏剧,
我的虔诚和谎言在稻田之外流泻,如锈迹斑斑的镰刀无法传达农夫的修辞。




我住在时间的堤岸,日子无可描摹!
忧伤是一首绵长的歌,与流水同舞。我感受不到它的韵律,只依稀见着暮色中一片漆黑的庄园,沉静、凝重、散发出怪异的嘶鸣……

我不断地往返于相同的两个地域,看似两处亲密的故乡,仿佛一次次不合适宜的盼望,无可归依是不能赦免的永劫不归。

我的指尖无数次地划破头顶的日子,如残破的诗章不遗余力地详叙不为人知的历史,孤独是最初的素材也是最后的措词。




划亮一根火才,烛火微明。
其实在无际的黑中,很难聚拢成片的灿烂。

身在此地,心在别处。
仍旧不能成为荒谬最佳的说词,终日摩挲的泥土,也不过就是物质的另一种假设和呈示。

遮蔽和敞开,同一条路的两个出口。
向阳而生,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总体关照,(“历史”如同曼妙的歌谣,不紧不慢徐徐向前延伸,成其最好的铺垫。)遮蔽不等同于自我封锁,沉寂的外表是内在精神的掩体和源泉,因其纯粹性而到达诗性的皈依。也因其直接经验的困惑陷入遥远的虚无。




如果寒冷和夜必须成为生命的主旨,我将孤寂地度过一生。回环往复的缘由都是一种臆想和假设,我沉溺于时光的罗盘就如迷失于一种不可能呈现的迷梦。

奔腾的往昔如省略的隐语……




到处是虚假的盛宴和模棱两可的演说!我除了一幅空洞的皮囊不再剩下什么,她随季节漂泊不定。

我已无所谓寂寞与孤独、欢乐与痛苦,一滴水或整个海洋只不过是数量的差异,滴水穿石或惊涛骇浪只不过是形式的差异,在知觉和感觉的历史中只不过是从一种地域游移到另一种空间。皮囊只不过是以死的沉寂代替生的荒谬。

没有一种时刻如此般长满利刃,刺开顺畅的血脉,没有一种回归能代替死亡!我翘首眺望。故园雪飘!我看见我所留下的每一个脚印和结冰的日子,如同今夜不能罗列的伤痛;无法深入的谎言和冷恻心扉的思念……




狭窄而幽蓝的长廊、交错的纹理、远道而来的可怖的消息、我至亲的人、荒谬的物象,他们交织在一起,一同解构我的夜和梦。

生活本身没有起始的缘由,但生命却有与身俱来的疼痛,它如深海的潮汐不停地翻滚,渗入生活已龟裂的缝隙和灵魂对精神圣地的眺望之中。

来不及拥有时,就有丧失和焦虑,如同生命同时担负生与死的悖谬。

大地有天空的映照,河流有山川的依托,绿叶有季节的召唤,人啊!却孤寂地飘零。

我的白昼是肉体的游移和聒噪,我的黑夜是一片辽远的开阔地。
 


十一

写下什么或遗忘什么都是次要的,一如春季的河流必须穿越严冬,一如生命枯黄的斑点在大地紫色的泥浆中摇曳。有些东西不需要标示或提醒,他一直盘踞于苍穹。

人们思念什么,埋葬什么,都是微弱而可笑的……


                                        2005/3/27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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