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醒来之际……
——献给我的父亲》
刘晓萍
一
在场——
像是一次出于荒谬却未完结的荒谬表述,我总想着别处!
而此刻我身在固定而熟悉的场所,
像一处悄无声息的地下仓库或装置豪华的巨型棺木。
我在别处的样子充满奢靡之气,那尽是一种不用兑现的谵妄之语。
我迟迟没有迈动我的双脚,像是在履行某种契约或毋庸置疑的缅想。
那个要离开的是我的幻象,而我同时亦生活在幻象之中。
小心的,谨慎的,狂放的,疯癫的,迷乱的,矜持的……
我的身体醒着灵魂睡了,记忆在天空里开花。
错过灵魂的花期,我成为形式的玩偶。
二
自由脱胎于战争,尤如一碗热乎乎的药。
没有一种生活能成为典范,金钱、荣誉、冒险和游弋……
愤怒,无章程游戏,不合情理的结尾告白,
潘多拉的秘密缚住了普罗米修斯!
我的耳朵长在森林里,
眼睛和嘴巴是大地的意志。
天空暗示褐色的泥土,那粗野的、赤裸的落日,
是锡安山上不慎滑落的一颗盐。
三
我不能成为真实的漫游者,
即便某一时刻进入假想的剧院。
我以一种疏远日常细节的姿态 渴望再生,
苏醒和梦魇是同一个夜。
四
红色的、白色的荒原,城外的投影和火蜥蜴的梦,
生活背后一阵微风。
熄灭的蜡烛是逻辑和雷霆,
无数道门外横着一条羊肠小道。
五
神情恍惚,命定的站台出现在一次意外的迷途之中。
沉醉或流浪、哀伤或闪耀,生命只是一幕幕持续不断的戏剧,
我的虔诚和谎言在稻田之外流泻,如锈迹斑斑的镰刀无法传达农夫的修辞。
六
我住在时间的堤岸,日子无可描摹!
忧伤是一首绵长的歌,与流水同舞。我感受不到它的韵律,只依稀见着暮色中一片漆黑的庄园,沉静、凝重、散发出怪异的嘶鸣……
我不断地往返于相同的两个地域,看似两处亲密的故乡,仿佛一次次不合适宜的盼望,无可归依是不能赦免的永劫不归。
我的指尖无数次地划破头顶的日子,如残破的诗章不遗余力地详叙不为人知的历史,孤独是最初的素材也是最后的措词。
七
划亮一根火才,烛火微明。
其实在无际的黑中,很难聚拢成片的灿烂。
身在此地,心在别处。
仍旧不能成为荒谬最佳的说词,终日摩挲的泥土,也不过就是物质的另一种假设和呈示。
遮蔽和敞开,同一条路的两个出口。
向阳而生,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总体关照,(“历史”如同曼妙的歌谣,不紧不慢徐徐向前延伸,成其最好的铺垫。)遮蔽不等同于自我封锁,沉寂的外表是内在精神的掩体和源泉,因其纯粹性而到达诗性的皈依。也因其直接经验的困惑陷入遥远的虚无。
八
如果寒冷和夜必须成为生命的主旨,我将孤寂地度过一生。回环往复的缘由都是一种臆想和假设,我沉溺于时光的罗盘就如迷失于一种不可能呈现的迷梦。
奔腾的往昔如省略的隐语……
九
到处是虚假的盛宴和模棱两可的演说!我除了一幅空洞的皮囊不再剩下什么,她随季节漂泊不定。
我已无所谓寂寞与孤独、欢乐与痛苦,一滴水或整个海洋只不过是数量的差异,滴水穿石或惊涛骇浪只不过是形式的差异,在知觉和感觉的历史中只不过是从一种地域游移到另一种空间。皮囊只不过是以死的沉寂代替生的荒谬。
没有一种时刻如此般长满利刃,刺开顺畅的血脉,没有一种回归能代替死亡!我翘首眺望。故园雪飘!我看见我所留下的每一个脚印和结冰的日子,如同今夜不能罗列的伤痛;无法深入的谎言和冷恻心扉的思念……
十
狭窄而幽蓝的长廊、交错的纹理、远道而来的可怖的消息、我至亲的人、荒谬的物象,他们交织在一起,一同解构我的夜和梦。
生活本身没有起始的缘由,但生命却有与身俱来的疼痛,它如深海的潮汐不停地翻滚,渗入生活已龟裂的缝隙和灵魂对精神圣地的眺望之中。
来不及拥有时,就有丧失和焦虑,如同生命同时担负生与死的悖谬。
大地有天空的映照,河流有山川的依托,绿叶有季节的召唤,人啊!却孤寂地飘零。
我的白昼是肉体的游移和聒噪,我的黑夜是一片辽远的开阔地。
十一
写下什么或遗忘什么都是次要的,一如春季的河流必须穿越严冬,一如生命枯黄的斑点在大地紫色的泥浆中摇曳。有些东西不需要标示或提醒,他一直盘踞于苍穹。
人们思念什么,埋葬什么,都是微弱而可笑的……
2005/3/27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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